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255 章 第二百五十五章
    第二百五十五章又一年

    又一年張燈結綵,兩鬢已霜白的燕赦站在李宅門前,督促僕役們掛燈籠換桃符。倒不是怕下人偷懶,而是今年李長安不在,這副對聯是他專程花重金,請城內那位林家的書法大家親自執筆。如今好歹也是一方藩王,人雖不在,但門面就是臉面,總不能老像從前那般寒磣不是。

    僕役們大都是從將軍府精心挑選過來的,深知老將軍對手下人大方,卻對自己極爲吝嗇的本性,手下動作各個都十二萬分的小心翼翼。

    “誒,左門的歪了點兒,往右邊正正。”

    “您看這樣行嗎,大將軍。”

    “好,就這麼別動了,誒,右門的往左靠靠,都歪到他姥姥家去了。”

    “好嘞,大將軍。”

    一輛馬車停靠在李宅門前,身着常服的燕白鹿從駕座上跳了下來,冷不丁道:“祖父,以您如今的眼神就別做這等費眼力的活計了,方纔遠遠瞧着都挺正,您這一指揮都歪了。”

    說着,燕白鹿乾脆親自動手,一步跨上木梯,手腳麻利的將兩邊對聯扶正,而後退到燕赦身旁比對了一眼,滿意點頭道:“行了,就這麼着,你們去把車上的東西都卸下來。”

    手中大權一下被人橫刀奪走的老將軍急眼了,“嘿,誰人說老夫眼力勁兒不如從前了,報上名來,咱們演武場十箭定勝負,輸的認龜兒子!”

    換做從前,燕赦自己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與自家小孫女這般言辭不忌,嘴上說着不服老的氣話,眼裏卻滿是欣慰。這些年多少個日夜的憂愁與嘆息,總算都沒白費。

    燕白鹿無奈笑道:“知道您老當益壯,不過今日一大早您就來李宅躲人可不像您的作風,那位刺史王大人可是在咱們府上足足侯了您一上午。若不打算見,待會兒回去孫兒就替您把人打發了。”

    燕赦摸着下巴日漸稀疏的鬍鬚,哦了一聲,裝模作樣道:“何時來的,我怎不知?哎呀,這人可真會挑時候,那我還是……先回府一趟。”

    燕白鹿抿嘴偷笑,也懶得戳穿自家老頭兒。反正那個頂着“肱骨忠良”頭銜的北雍刺史大人,她也看不順眼。尤其是那家人的女兒,自認有幾分姿色成日與一幫將種子弟瞎混在一起爲害鄉里。若非上回在五陀山好巧不巧正撞在她手裏,還不知要惹出多大的禍端來。

    聽聞那個蠻橫霸道的千金小姐,此番跟着她爹一同來拜會,多半是爲了先前私盜機弩一事。燕白鹿雖沒見着人,但暗地裏派了人手盯着,就等着那小姐按耐不住性子惹出是非來。甭管事大事小,只要人在鄴城,多少道聖旨保着都沒用,畢竟從長安城到北雍的路途可不近。

    看着僕役從車上大箱小箱,還有滿滿一籮筐一籮筐的苞谷,燕赦不禁瞪大了眼睛。

    “這……這都是誰送來的?”

    此時,從馬車上下來兩個女子,一襲廣袖大紅衣,一身玄衣紅綢帶,立在一處非但不顯怪異,反倒驚豔滿堂。

    二人走到跟前,齊齊朝燕赦施了個萬福:“見過燕大將軍。”

    自打收到李長安的信後,燕赦一面罵罵咧咧,一面轉頭就吩咐手下人把遮雲樓的二層騰出來給這兩位北雍日後的諜報掌權人備着。燕赦只在二人剛到府上時見過一面,入了樓之後,這二人便極少有出樓的時候。那會兒,燕赦去尋李元絳喝酒時曾笑言,樓下來了兩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先生可莫要孤寂難耐紅杏出牆。李元絳喝着酒,還嘴罵他一輩子沒讀過幾本書,還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這兩個姑娘上沒上過樓,燕赦不知道,也沒敢問李元絳,但他家小孫女回來後就一個勁兒的往遮雲樓跑,且聽下人說,時常一待就是半日,也不知在裏頭作甚。

    燕赦餘光撇了一眼身旁的燕白鹿,見她盯着那紅衣女子看的都挪不開眼,皺眉乾咳了兩聲,問道:“你們來作甚?”

    不等那二人回話,燕白鹿嘴角噙着笑道:“祖父,是孫兒喊她們來的,離年關也沒幾日了,就讓她們在李宅小住一段時日,若王爺回來,宅子裏也熱鬧些。這不都是按照祖父您的吩咐安排。”

    燕赦朝馬車望了一眼,車上的貨物好似都差不多搬空了,又問道:“那林家的丫頭怎麼沒見一起來?”

    燕白鹿神色古怪,道:“昨日林小姐說是要回一趟三川郡老家探親,您親自準的,您忘了?”

    不知從何時起從大將軍變成老將軍的燕赦一拍額頭,恍然道:“是了是了,瞧我這記性,行了,你們忙,老夫先回府了。”

    目送燕赦走遠,燕白鹿收回目光,與臺階下那紅衣女子相望一笑。

    李宅廊道比尋常府邸寬敞,廊檐也高出一大截,聽李長安說當年是爲了在軍情緊急的情形下能讓傳令兵直接騎馬入府所設。

    三人並肩走在廊道上,樓解紅開口道:“前幾日王爺那邊傳來書信,要咱們盯緊長安城的動向,裘千人一死,姜家女帝指不定狗急跳牆出什麼陰險狠招。”

    因此事兩日沒怎麼閤眼,稍顯疲態的李相宜接話道:“眼下尚不至於此,即便陛……那婦人還留有後手,恐怕也沒那份心力了。更何況,婆羅門門主已不在鹿臺湖,同樣身懷心頭血的吳桑榆又有範西平在旁護着。說起藏人的本事,莫說宮中死間,就連咱們也找不到這對老少的行蹤,恐怕這世上唯有楚狂人尚且能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看着佳人如此費心勞神,在討人歡心這件事上毫無長進的燕小將軍只得跟着唉聲嘆氣,“一個祁連山莊,一個鹿臺湖,接連兩次與朝廷正面爭鋒,若這樣長安城還能忍着,豈不叫天下人笑話?眼下尚未就藩,李……王爺此番行事怎的這般不計後果?”

    燕白鹿最後一句,顯然有了些怒意。

    哪知,穿起紅衣後眉眼更添嫵媚的女子冷冷斜了她一眼,沒好氣道:“我上哪兒知道,你要想知道,自己問她去。”

    言罷,李相宜冷哼一聲,加快了腳步,將一臉莫名其妙的燕小將軍丟在身後。

    大概是受了無妄之災的燕白鹿半晌沒回過神來,同樣被落下的樓解紅輕聲寬慰道:“小將軍莫上心,女子嘛,總有那麼幾日性情暴躁的時候,正巧被小將軍趕上了。”

    燕白鹿嘴角抽搐了一下,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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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揹着一筐草藥出門的女子攏上門,朝隔壁院落張望了一眼。院中木架上的綠藤早已枯黃,門窗緊閉,仍是不見人影。

    女子姓王,是兗州壽陵小鎮上爲數不多的一名女大夫,也是鄰里眼中的俏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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