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289 章 第二百八十九章
    第二百八十九章一種相思

    四人才回到花欄塢,城內眼線便送來了消息,說是君子府的人已連夜出了城,往倒馬關去。

    風鈴宅院門前,女子一襲湖碧長裙,亭亭玉立。

    李長安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出落成大姑娘了啊。”

    女子欠了欠身,“屈斐斐拜見王爺。”

    被晾在一旁的李得苦瞧見自家師父渾身塵土,一副狼狽模樣,驚呼出聲:“師父,你又跟人打架去了?”

    李長安偷偷瞥了一眼身邊臉色陰沉的白衣女子,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兒道:“不開腔沒人把你當啞巴。”

    師徒二人心領神會,李得苦立即閉了嘴。

    到了流沙城,自然是玉娘子的天下,這幾年被伺候習慣了的李長安也懶得多嘴,全憑玉龍瑤安排。

    幾人各自清洗一番,重新坐在一張桌子上喫飯,屈斐斐礙於身份,不願也不敢與李長安同桌,李得苦便趁機拉着她獨自去開了小竈。

    喫飯時,李得苦只顧着埋頭喫,這一點師徒二人倒是一個德行,李長安是好喫好酒,李得苦則是因爲小時候餓怕了,知道糧食來之不易故而尤爲珍惜。

    屈斐斐飯量本就小,在樓裏做丫鬟的時候常常飽一頓飢一頓,如今餐餐有飯喫,日日有衣穿,反倒更加節儉。就好比盤子裏的肉,宅院後廚有的是,喫完不夠再讓廚子做便是,但她下意識沒下筷,都留給了李得苦。

    看着李得苦狼吞虎嚥的模樣,女子臉上不自覺揚起一抹溫暖笑意。方纔她在書房覈查花欄塢各樓送來的賬目,丫鬟敲門說門外來了個江湖女子。屈斐斐問那女子長的什麼模樣,丫鬟舉手伸過頭頂比劃了一下,說大概這麼高,瘦瘦弱弱的,揹着三把劍,還牽了四匹馬。屈斐斐問那女子姓名,丫鬟迷迷糊糊想了半天,一拍自己腦門說是忘了問了。屈斐斐哭笑不得,只得親自去見那個瘦瘦高高,揹着三把劍,牽着四匹馬的奇怪女子。

    站在那奇怪女子跟前,屈斐斐仰起頭盯着她看了半晌,那個名字始終在嘴邊徘徊,就是叫不出聲。她還記得當年那個少年人闖進門時的那副悽慘模樣,滿身血污,衣衫襤褸,瘦小如乞丐。

    怎的一眨眼,就比她還高了呢?眉眼也長開了,不像原來那會兒,又黑又瘦,就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活像個山猴子,一點兒也不討喜。如今好看多了,皮膚也白了,臉頰也肉了,那雙眸子就更水靈了。

    屈斐斐拖着腮幫子,看的入神,對面李得苦拿筷箸敲了敲她的碗,好笑道:“你看我作甚,喫飯啊。”

    屈斐斐微微一怔,赧羞低頭。

    在勾欄里長大的女子什麼風花雪月沒見識過,少有這般風情。李得苦咬着筷箸,目光落在屈斐斐嬌豔欲滴的紅脣上,只覺着世間沒有哪朵花比這更好看的。按李長安原先的話來說,屈斐斐本就是美人坯子,以後就算長成歪瓜裂棗也難看不到哪去。起先李得苦還不服氣,要爲這個不打不相識的閨中好友打抱不平,唸叨的多了,這金蘭之情不知何時就變了味兒。跟在李長安身邊見多識廣,李得苦就算情竇初開的晚,也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不知道,這個金蘭姐妹知曉自己的心思後會作何感想。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李得苦輕嘆了口氣,還是師父說的對,碰什麼都碰不得情字,傷人,傷心,傷劍意。

    屈斐斐擡頭望來,柔聲問道:“怎的了?不夠喫,還是不合胃口?”

    李得苦搖搖頭,扒拉了兩口飯,忽然停下筷箸,擡頭問她:“屈斐斐,你想不想去北雍王府?”

    屈斐斐被問的一愣,怎麼不想?以前她只想着如何活,遇上李長安之後便想如何活得更久一點,進了這座風鈴宅院她已是知足,可誰不想活得再好一些?這不是想不想,而是不敢想,她的尊嚴與勇氣早已在祈求李長安收留她的時候,一去不復返。

    樓里老鴇兒常說做人要懂得知足,知足才能活下去,快活不快活不打緊,反正也填不飽肚子。

    屈斐斐眼下很知足,哪怕這輩子都走不出流沙城她也知足,怕就怕見着了外頭的風景,便再難嚐到知足的滋味。

    她低垂眼眸,輕聲道:“不想。”

    李得苦驚詫道:“爲何?“

    沉默片刻,屈斐斐起身道:“你慢慢喫,我還有事沒處理完,就先走了。”

    李得苦才誒了一聲,女子曼妙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

    回到玉龍瑤安排休憩的小樓,李得苦尚未走近門前,便聽見屋內傳來“嚴刑逼供”的吵鬧聲。她耷拉着腦袋站在門外張望了一眼,便打算回房休息。李長安哪能輕易放過她這個趁手的擋箭牌,當即就把她喊進了屋內。

    “不信你問問李得苦,當時我跟耶律楚才就在屋裏待了半個時辰,喝茶議事,啥也沒幹。”

    “那他說要娶你是怎麼一回事?聘禮都備好了。”

    玉龍瑤不在,陸沉之也不知躲去了哪裏,李得苦硬着頭皮站在兩人中間,左顧右盼,嘴都不敢張。不過今日師姐委實有些奇怪,平日碰上這種事,師姐也就當做耳旁風聽過就算,今日怎的刨根問底起來了?

    李長安百口莫辯,苦笑道:“女俠,那耶律楚纔是個女子,我哪兒知道她抽的什麼瘋。”

    洛陽雙手環胸,倚在靠背上,眯起那雙清冷眸子,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又是個女子?”

    李長安半張着嘴,頓時啞口無言。

    洛陽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閉眼輕嘆了一聲,像極了妻子對在外沾花惹草丈夫的諸多無奈,她起身道:“我乏了,這些事以後再說。”

    李長安擡了擡手,欲言又止,眼睜睜看着白衣女子就此離去。

    李得苦走到一旁坐下,唉聲嘆氣。

    師徒二人各自沉默了片刻,李長安忽然想起什麼,轉頭看着李得苦道:“你不陪着屈斐斐,回來作甚?”

    李得苦愁眉苦臉道:“師父,明天能不能帶徒兒一起出城?”

    李長安倒不在意這個唯一的徒弟跟着一起去涉險,以前護在身邊還可以拿年紀小當藉口,如今也該到獨當一面的年紀了,總不能一直護下去。只是看李得苦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樣,多半與屈斐斐有關。

    “不想留在這裏?”

    “不想。”

    李得苦回答的絲毫沒有遲疑,李長安便也當做沒聽出她的口是心非。

    “也好。”

    “師父,今夜我能不能跟你睡?”

    “不行,看你師姐那模樣,爲師多半得哄上半宿,你好好睡覺去,免得明日騎馬沒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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