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301 章 第三百零一章
    第三百零一章所羨何人

    李長安一行人打馬入城時,正趕上日落西斜。

    來此前並未飛書傳信風鈴宅院,城門前無人相迎,一去一回都滿足了心願獨自騎馬的李得苦沒來由的一陣心慌。但見身旁如定心丸一般的陸沉之面色如常,便再未多想。

    去時四人四馬,回時仍是四人四馬,只是少了一個白衣女子,多了一個清面書生。

    入了城,李長安策馬悠哉,沿途與陳知節說起流沙城別具一格的風土人情,正說到當年三足鼎立爭權奪利的橋段時,一道劍光毫無徵兆衝着李長安迎面襲來。

    手無寸鐵的清面書生呆愣在當場,也不知閃躲。

    千鈞一髮之際,一杆雪亮銀槍擦過李長安肩頭,與那柄裹着凌厲劍氣的飛劍正面相撞,只聽一聲金石炸響,翻騰出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機漣漪,處在中央的清面書生險些被掀翻墜馬。

    飛劍應聲被撞飛出老遠,在半空不斷旋轉。

    李得苦反手握住玉帶腰的劍柄,李長安擡手一欄,正欲飛身下馬的陸沉之身形隨之一頓,擡頭望向不遠處屋頂上的玄衣女子。

    飛劍好似斷了牽引,卻不偏不倚墜向屋頂,只見那玄衣女子舉起雙手,飛劍頓時一分爲二,如同幼鳥歸巢般乖巧落入女子手中。

    子母劍,一長一短,一陰一陽,劍名,子夜歌。

    原本人聲鼎沸的街道瞬時死寂無聲,不過眨眼街面上就再瞧不見半個人影。流沙城私鬥比武,從來就沒有什麼點到爲止,刀劍出鞘必定要沾血才罷休。城內百姓對此早習以爲常,但凡見人亮兵器,甭管其他的,先躲好,保全了身家性命再瞧熱鬧不遲。

    李長安低聲吩咐:“你倆護好陳大人。”

    話音剛落,四人視野中已不見玄衣女子身影,李長安坐下良駒猛然跪地,尚未嘶鳴,玄衣女子一腳踏在馬頭,雙劍齊齊朝李長安當頭劈下。

    李長安身形隨慣性前傾,顯是避之不及。陸沉之手中驟然發力,便要不管不顧將王霸槍擲出禦敵,但仍是遲了一步。銀槍脫手之際,劍尖離李長安的頭頂只剩一寸距離。

    雙劍劈下時,李得苦愣了一瞬,可僅是這一瞬,待她再拔劍時卻已無回天之力。

    眼瞅着李長安就要血濺當場,陸沉之咬碎銀牙,一氣未歇強行再提一氣。

    就在此時,一抹劍光如斷江之水橫插在二人之間,蕩劍一挑,子夜歌劍尖削落幾縷銀絲,抽身後撤。那劍光趁勢未衰,將收不住力道的銀槍一併挑開。

    陸沉之一手接槍,後仰翻身落馬,滑退數步才卸去其中暗藏寸勁。

    李長安站穩雙腳,跟前背對着她的女子,身影既熟悉又陌生,只是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

    “你怎麼在這兒?”

    女子偏了偏頭,卻未出聲。

    這邊一個一品金剛境的陸沉之,一個擋下必殺一劍的斗笠女子,還有一個嚇傻了卻有小宗師修爲的小丫頭。一對三,這種情形下要殺從西域歸來不知功力恢復了幾成的李長安,顯然不怎麼明智。

    於是玄衣女子不假思索,便做出了決定,轉身幾個縱躍飄然遠去。

    斗笠女子毫不遲疑,飛身躍上屋頂,緊追不捨。

    街道重歸寧靜,過了片刻,兩旁門窗接二連三有人探出頭來張望。這場打鬥隨之莫名落幕,既沒死人也沒傷人,雖然雷聲大雨點小沒能讓在場看客看個過癮,但其中兇險不比生死廝殺來的輕。李得苦當屬最爲深有體會,人都走沒影了,她握劍的手仍猶自顫抖。

    李長安的馬暴斃街頭,死狀悽慘,兩隻前蹄不見了蹤影,馬頭也成了一團肉泥。陸沉之牽來自己的馬,默然遞過馬繮。

    翻身上馬,李長安朝二人去時的方向遙望了一眼,道:“陸丫頭你與李得苦共乘一騎,咱們先回風鈴宅院。”

    四人尚未入城,玉龍瑤便收到了消息,中途李長安遭行刺時,城中已有大批死士趕赴,可惜那玄衣女子出手快,跑的更快。待死士從四面八方趕至欲來個甕中捉鱉時,沒成想卻撲了個空,莫說玄衣女子,就連那斗笠女子都沒見着蹤影。

    風鈴宅院門前,玉龍瑤端手而立,儀態端莊神色從容,淡雅氣韻任誰見了都要忍不住誇讚一聲“好一個絕代風華的女城主”,只是眼底的焦灼與擔憂若隱若現。當三騎出現在目及之處,瞧見爲首的那人滿頭白髮,這雙眸子裏便醞起了一層薄霧。

    一旬前,收到從西域送來的諜報,她徹夜未眠。如今親眼所見,好似噩夢成真,滿眼滿心只剩悲痛。

    公子說過,不喜女子哭哭啼啼的模樣,有什麼苦楚都忍着,等她死了再在墳前一次哭個痛快。那時反正她也聽不見看不着,也就不心疼了。

    她低頭拭淚,重新揚起一抹溫柔笑意,快步迎上。

    李長安躍下馬背,看了迎面而來的玉龍瑤一眼,腳下未停,邊道:“流沙城所有死士都派遣出去,城內也貼出告示,捉拿薛東仙賞金千兩,我倒要看看這娘們兒還能在眼皮子底下蹦躂多久!”

    李得苦坐在馬上,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屈斐斐的身上,瞧見她同樣擡眼望來,李得苦又趕忙低下了頭。屈斐斐卻要大方的多,等着三人下馬,朝那清面書生盈盈拜了一禮纔將三人領進宅院。

    從始至終,李得苦都不敢多瞧一眼。

    李長安不管身後,一路行至書房。

    案頭上擺有連日來整理好的邸抄諜報,她隨手拿過翻看,皺眉道:“那個什麼霧山老祖的來頭查出來沒有?”

    “回稟公子,眼下只查出來一些陳年舊事。”

    將手中諜報一丟,李長安沉聲道:“接着查,還有薛東仙,三日內若捉不回來,就讓人去君子府要人。你讓李相宜在入境北雍的宗門裏挑一些好手出來,這幾日就讓他們來流沙城見我。”

    “……是。”

    李長安沉默片刻,呼出一口氣,將丟掉的諜報重新拿起來,邊看邊道:“對了,眼下還有一件大事需得你多費心,陳知節我帶過來了,先讓他在流沙城安家立業,儘早安排他與屈斐斐的婚事,到時候釣魚臺建成你便隨我回王府,明面上你仍是一城之主,眼下還需你的威望壓住那些亡命之徒,待你走後這裏除了死間其餘人手都留給他夫婦二人。”

    “公子……”

    一隻白皙柔荑輕輕覆在李長安的手背上。

    “怎的了?”

    李長安這才擡頭,仔細看清了眼前女子的容貌。

    玉龍瑤嘴角含笑,眉目含淚,眼神溫柔至極,只看着她不言不語,那雙眸子卻好似道盡了百轉千回。

    李長安擡手抹去那強忍不落的淚水,輕聲道:“好端端的,哭什麼?”

    玉龍瑤輕輕搖頭,垂眸道:“公子吩咐的,奴婢這便去辦。”

    李長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盯着她泫然欲泣的傷心臉龐,忽然笑了笑,將她拉進懷裏,攬過纖細腰肢,貼在她耳畔,耳鬢廝磨道:“下回再被我瞧見,公子就把你嫁人了。”

    近在咫尺,便看得更加清晰,玉龍瑤如小女兒家討歡一般往李長安懷裏縮了縮貼的更緊,伸手卷起一縷銀絲,纏繞在指尖,嗓音綿軟道:“公子方纔說的,可都是氣話?”

    李長安好氣又好笑道:“可不是,你若再哭,公子就拿你出氣,瞧見窗邊的軟榻沒,一會兒就在那兒把你吃了。”

    玉龍瑤低頭親吻指尖髮絲,好似覺着不夠,又拿過李長安一縷白髮纏在自己脖頸上,擡頭嫣然一笑:“公子說的話,算不算話?”

    尤物在懷,哪能不動半點凡心。

    李長安本來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更何況懷裏的女子容貌嬌豔,身段有起有伏,軟玉生香宛如一顆汁水飽滿的熟果,就堂而皇之的等着人來採擷。留在身邊這麼久,若是不嫁人,總不能放着這麼一個水靈的女子做一輩子尼姑吧。

    “算話。”

    李長安低頭埋進女子粉嫩的脖頸間,嘴脣剛貼上肌膚,就感覺到懷裏的人兒一陣輕顫,朱脣間溢出一聲輕吟。

    屋內正燒起一縷春光,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玉龍瑤情動難抑,滿面潮紅渾身癱軟,叫外人瞧去終歸是不妥。李長安打橫將她抱在懷裏,自己坐在軟榻上。

    屈斐斐輕釦門扉,得了應允進得門來,便瞧見那位風光無限的女城主如小貓兒一般蜷縮在北雍王的懷裏,還是那種一手拽着衣襟,頭微微揚起,好似討歡一般的妖媚姿勢。

    屈斐斐趕忙垂下眼簾,不敢多看。

    李長安嗓音慵懶:“何事?”

    好似並不怪罪她攪了好事,但屈斐斐一時間慌了神,支吾半晌才道:“啓稟王爺,奴婢……來,奴婢不敢擅自主張,前來詢問,將那位陳公子安置在何處爲妥。”

    聞言,李長安勾起懷裏人兒的下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笑道:“留着下回再喫,先去把咱們那位陳大人安置好。”

    玉龍瑤伸手勾住李長安的脖頸,滿眼委屈。

    李長安輕拍了一下那圓潤翹臀,“聽話。”

    走出書房門,前一刻還妖嬈嫵媚的可人兒,轉瞬就變回了端莊素雅的玉娘子。

    若非親眼所見,誰人說屈斐斐都不會信。

    這個從污泥裏爬出來的女子小心翼翼擡眼望向前邊的身影,玉姐姐,屈斐斐豔羨的人,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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