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311 章 第三百一十一章
    第三百一十一章南呼延北宇文

    李長安坐在案桌後拿眼打量二人,李相宜與樓解紅起初還有些拘謹,畢竟兩府諜報都經由她們手中過,就算沒隨同在李長安身邊,這一路上的事兒也知曉的一清二楚。如今再看眼前人滿頭白髮,不免覺着生疏了幾分。人說伴君如伴虎,李長安進了這王府,有了朝廷御賜的藍緞蟒袍,便不再是原先那個誰人都可以踩上一腳的女魔頭。

    樓解紅不知自幼便生在天子腳下的李相宜作何感想,她只覺着,還是當年那個孑然一身行走江湖的女魔頭更討人喜歡。

    只是李長安一開口,又讓二人恍若隔世。

    “我說李姑娘,你在將軍府待了這麼長時日,與燕小將軍的親事可有眉目了?你放心,嫁妝什麼的我給你備齊,保準給你辦的風風光光,李雙梅那老丫頭也甭想挑出毛病來,你只管等着送入洞房就成。”

    李相宜那張絕美臉蛋上一陣青一陣白,不知話裏話外有幾分玩笑,當下也沒出聲,只盯着李長安眼神如刀。

    伺候在李長安身側的玉龍瑤掩嘴偷笑,俯下身子輕聲道:“燕小將軍時常出城巡視,一去就是十天半月,想來待在府裏的時日也不多。”

    李長安微微訝異:“燕赦那老糊塗蛋,自家閨女的終身大事也不顧了?”

    玉龍瑤欲言又止,沒再吭聲。

    一旁一直未開口的樓解紅終於露出了本性,善解人意道:“許是在老將軍眼裏兩個女子還算不上終身大事,總歸是無後,將來燕小將軍身邊的是誰都不打緊。”

    這話不是說給李相宜聽的,更不是替玉龍瑤接話,如樓解紅這般經歷過風霜,老於世故的女子更懂得身爲女子的不易,雖然平日裏對這個年紀輕輕便位高於她的女子打心底不服氣,但每每瞧見一襲紅衣終日挑燈案前,只對那年輕女將軍偶有笑臉時,難免心生憐惜。這世上有兩樣東西逝去便不再,一個是女子的風華正茂,一個是少年肩頭的清風明月。她的風華歲月都埋在了紅鹿山,與那座小酒肆一同灰飛煙滅,便不願再見身邊親近的女子也落得同樣的下場。

    李相宜悄然別過臉,望向窗外。

    李長安微微一怔,小聲嘀咕:“那老頭兒也不是這般迂腐的人啊……”

    原本只是一句半帶着怨氣半玩笑的言語,沒成想李長安竟較真起來,一時間樓解紅覺着好氣又好笑,氣的是這人自打把她們送來北雍便不管不顧,好似將以往的情分都拋在了腦後,雖說她們如今是爲王府賣命,但到底是有別於那些連親近都不曾有過的外人。可細細一想,便又覺着怨不得誰,在情字一事上,李長安素來是我行我素,縱然天下人都擋在面前,她也依然一往無前。是自己的要爭取,不是自己的更要拼了十分氣力去奪取。

    樓解紅想着想着,便不自覺笑出了聲來,“論起追女子的手段,到底是燕小將軍年輕了些,還得看咱們王爺。”

    可不是嘛,李相宜在將軍府這麼些時日,近水樓臺都近到眼前了,就差直接拜堂成親,偏偏那燕小將軍不開竅,整日相敬如賓,就差點做禽獸的膽量。可惜這種事,旁人看着乾着急也沒用。

    李長安哪能聽不出話裏的挪榆,皮笑肉不笑道:“少拿我說事兒,待燕小將軍回城,請她來府裏一趟。本王當面爲你提親,看她敢不答應。”

    李相宜頓時面露驚慌,正欲開口,李長安擺了擺手,一錘定音:“此事就這麼定了。”

    接着便轉了話鋒,又道:“霧山老祖受誰人指使可查出來了?”

    提及正事,二人皆神情恭敬,樓解紅開口道:“回稟王爺,屬下親自探訪了花溪終南兩州,傳言有人花重金請此人出山,但此人來歷太過驚世駭俗,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便也無人知曉此人究竟是因何下山。”

    李相宜接過話道:“坊間傳聞,霧山老祖五百年前登上過仙山,習得仙人劍術,而後回到人間便與呂祖有過一次天人交鋒,落敗後心灰意冷回了霧峯山再不出世。北契慕容世家崛起時,此人曾出山,憑一己之力屠戮草原上百個大小部落,可謂鐵王座下第一功臣,只是此人不貪酒色淡泊名利,功成身退又回霧峯山再度閉關。北契殺手榜上,此人獨佔鰲頭三百年,只是近百年來江湖上不再見其身影,就連提刑客的首領申屠襜褕親自上山也未將此人請出山,久而久之,殺手榜上雖一直留有此人的一席之地,但更似留給後世的一個江湖傳奇。”

    李長安聽罷,不由覺着有些好笑,這個江湖傳奇人物纔出山,便叫她在菩提山喚出的玄女法相一劍劈砍的灰飛煙滅,好似與傳言中的生猛程度大相徑庭啊。只不過這也怨不得那霧山老祖,天人法相出自三教,李長安雖並非三教中人,但身負玄女神魂,與菩薩蠻小和尚的金身法相,或是道教中請祖師爺降神是一個道理。天人之威,豈是凡人可匹敵,霧山老祖即便拼盡全力一搏,也終是人力有盡時。但小天庭山供奉的玄女石像破碎,法相也隨之散盡。念及此,李長安不免有些可惜,這一招本該是留着給韓高之的啊。

    收斂思緒,李長安開口問道:“既然他出了山,就必定有人山上,可有留下蛛絲馬跡?”

    李相宜點頭道:“數月前,宇文盛及曾去過一次霧峯山。”

    李長安皺了皺眉:“宇文盛及?那個北契號稱百戰不敗的神將?”

    熟稔兩朝各路英雄豪傑人物的玉龍瑤在旁溫聲解釋道:“正是此人,當年陛下初登帝位,雄心壯志揮軍北上,東西兩線集結八十萬兵馬一舉攻進,呼延同宗鎮守臨危城,宇文盛及則領兵三十萬駐守虎狎關三座軍鎮。那時東線將領中尚有袁守陲,郭繼殤這等春秋十二名將在,但仍是被一個宇文盛及擋在南下城外,當年此人尚未到而立之年,如今本朝能與之比肩的怕是隻有那位玄甲兵聖。”

    李長安摸着下巴,輕聲唸叨:“南呼延,北宇文。難怪那老臭蟲說不可北上,有此二人在,該是北契野心勃勃的時候。”

    轉過頭來,李長安挑了挑眉:“這神將的臉面就這麼大,申屠襜褕都請不動的霧山老祖,他上個山就請出關來了?再說我與他面都沒見過,哪來的深仇大恨?”

    樓解紅臉色變了變,與李相宜對望一眼,猶豫道:“王爺,屬下還查到,東安王與宇文傢俬下有書信來往,宇文盛及此行正是東安王所託。”

    李長安一愣,朝她攤手道:“信呢!?”

    樓解紅垂下眼簾,低聲道:“吞了,屬下破膛取信時,字跡已模糊不清。”

    李長安不怒反笑,勾了勾嘴角道:“這個老雜毛,到底是韜光養晦了二十多年的老狐狸,心思城府可不比那婦人遜色絲毫,當年究竟輸在哪裏?”

    沉吟片刻,李長安擺了擺手,道:“繼續說。”

    李相宜從袖口中抽出幾張諜報,雙手呈上,李長安接過,一面翻看一面聽她道:“北院兩府宰相遊良佐提拔知州府蘇元敬爲南庭大王,慕容明德依舊在暗處輔佐,南庭局勢已然穩固,耶律楚才送來密信,不日便回龍石州。”

    李長安輕聲嗤笑:“耶律楚才步步爲營,不擇手段想在南庭紮根,更想將呼延同宗麾下二十幾萬大軍據爲己有,哪有那般容易。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回了王帳還不得夾着尾巴做人。”

    看着信上蒼勁有力,全然不似出自女子之手的筆鋒,李長安冷聲發笑,“什麼踏破古陽關,娶我爲妻,癡心妄想!”

    樓解紅側目看向李相宜,眨了眨眼,似是在詢問,還有這種事?

    李相宜微微搖頭,顯然也不知情,接着道:“信中尚提及一事,不知真假。”

    一目十行的李長安已讀完信中內容,皺了皺眉:“東線戰事將起?”她擡頭望向身側的玉龍瑤,“兗州雁嶺關如今何人坐鎮?”

    玉龍瑤回道:“乃是袁守陲昔日麾下舊部,魏杜齊魏將軍,副將則是郭繼殤長子郭彪。”

    在長安城與盧八象等人酒桌閒言時,曾談論過當朝一干文臣武將,其中便有魏杜齊這些常年駐守邊關的老將。林杭舟本是北雍出身,在“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當今對軍伍並不似其他讀書人那般低看,反倒骨子裏很是敬佩那些真正有軍功在身的武將,尤其是邊關將領。談及魏杜齊時,林杭舟讚賞之言毫不吝嗇,說此人兵伐謀略直追當年的飛將軍李世先,只可惜春秋末年武將英傑百花齊放,功成名就的大都是那些擅於衝鋒陷陣的勇將,而以守城見長的魏杜齊難有出頭之時,只能感嘆生不逢時。

    李長安微微一笑:“這個魏杜齊私下與東安王府可有瓜葛?”

    李相宜回話道:“魏杜齊長孫魏廉如今便在東安王府幫閒。”

    李長安沉默半晌,起身吩咐道:“給將軍府傳話,明日本王要登門造訪。”

    玉龍瑤猶豫片刻,低聲道:“公子,此時……怕是不妥。”

    李長安眨了眨眼,笑道:“咱們走後門。”

    玉龍瑤與其餘二人相視,皆是無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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