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見謙閉了閉眼，耳邊嗡嗡作響，他晃了晃昏昏沉沉的頭，睜開眼去看身旁的裁判。
“...可能撞到頭了，有點暈。”
谷地仁花小心翼翼地說，“會不會是腦震盪？”
“能看清這是幾嗎？”見少年點了點頭，武田一鐵推了下眼鏡，“應該沒有很嚴重。”
匆匆跑來的烏養繫心皺眉道，“不管怎麼樣，先去醫務室看看。”
“我...”
“不要說了，身體重要。”武田一鐵伸手扶他，“還能站起來嗎？”
鶴見謙擡手，背部的肌肉瞬間扯得生疼。他忍住沒變臉色，抓住對方的手站了起來。
烏養繫心招了招手，“月島！”
月島螢明白了他的意思，拿着13號牌走到場邊。頭暈尚未恢復，鶴見謙只能攙着武田一鐵的手慢慢走下場。眼前有些模糊，但不妨礙他感覺到月島螢的視線。
他朝金髮男生笑了笑，“一定要贏啊。”
“...不用你說。”
看臺上，所有人都關注着他們的情況，見烏養繫心朝裁判示意後，頓時一片竊竊私語。
“烏養教練申請換人了，果然鶴見謙選手是受了傷，不知道情況是否嚴重。”解說的語氣也有些擔憂。
“小謙沒事吧...”古森元也餘光看到自家主攻手轉身準備離開，“你去哪？”
沒得到迴應，他聳了聳肩，心裏瞭然。
*
“感覺想吐嗎？有沒有耳鳴？現在還暈嗎？”
稍微休息了一會之後，鶴見謙感覺好了不少，他搖了搖頭，“還有一點點暈，其他沒有。”
“還好，應該沒有腦震盪。如果不放心的話，之後可以到醫院照個腦部CT。”醫生說，“剛剛還有沒有摔到其他地方？”
鶴見謙頓了頓，下意識看了眼武田一鐵，然後低聲說了句：“...背好像撞到杆上了。”
醫生皺了皺眉，“衣服掀起來我看一看。”
見他猶豫，武田一鐵直接上手幫他掀起了背後的衣服。等看清之後，在場的兩個大人都沉默了一下。
感覺到頓時凝滯的氣氛，少年垂着頭，“對不起，我——呃！！”
他猝不及防地痛呼出聲。
“忍着點，我幫你看看骨頭有沒有事。”醫生仔細摸了摸那塊骨頭和附近的肌肉，又託着他的右臂上下移動，“這樣會痛嗎？”
鶴見謙閉眼咬牙，“...有一點。”
醫生又仔細摸了很久，“是肌肉挫傷，應該還傷到了點韌帶，骨頭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謝謝醫生。”鶴見謙頓了頓，小心翼翼地開口，“那我...今天還能上場打球嗎？”
“你想死嗎？”佐久早聖臣剛到就聽到這句話，心頭火起。
“我......”
“沒錯。”另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黑尾鐵朗撐在門口，似笑非笑地說，“小謙，受傷了就好好待着。”
“韌帶傷了的話，還是建議不要再劇烈運動，你現在擡手什麼的應該都會扯到吧。”醫生坐到椅子上，“你這塊地方不太好固定，最近要記得減少不必要的運動，好好保重身體，之後再打球也不遲。”
“醫生說得對，小謙，這又不是最後一場比賽，以後還有機會的。”武田一鐵寬慰他。
佐久早聖臣看到少年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黯淡下來。然後，他看見對方扯出一個笑容，輕聲道，“嗯，您說得對。”
莫名的，他皺了皺眉，心裏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那就好好休息。”武田一鐵輕輕拍了拍鶴見謙，“要相信你的隊友們，他們一定能贏的。”
*
也許是衰兵必勝的道理，在鶴見謙因傷下場後，烏野打得越發兇猛。不僅一球便結束了宮侑的發球局，好幾人都發揮出了超常水平。先是日向翔陽來了個極佳的一傳，再是月島螢拔高了自己的擊球高度。稻荷崎奮力進攻，卻依舊沒能打斷烏野的勢頭。
發球，接球，傳球，扣球，攔網，再接球。場上的少年們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這一系列的動作，不知疲倦似的，肆意燃燒自己喫下的所有能量，任由多巴胺控制了自己的每一處神經。
向前一步是攔路猛虎，後退一步是萬丈懸崖，手腳發抖，四肢冰涼。但是，他們從未打算引發奇蹟，只是將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行動，重現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刻而已。
怎麼能輸呢......
“宮侑發球！——如同晴天裏的一道霹靂！在流暢的跳飄之後又用兇狠的大力跳發撼動烏野！！”
怎麼能輸呢？
“影山飛雄漂亮地托起了瀕臨過網的球！！正中央的日向翔陽——”
我，怎麼能輸呢？！！
橙發少年雙臂一揚，義無反顧地跳起，如同一隻初生的烏鴉顫抖着振開了雙翅，向着自己夢想着的頂點奔赴而去。他咧着嘴角，蜜糖色的眼睛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球重重地砸在了稻荷崎場地的中央。一切彷彿定格在了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看臺上，清水潔子捂住了嘴，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
“贏、贏了啊啊啊啊！！！！！”田中冴子激動地吶喊。
此時，其他人才反應過來，場上，烏野衆人緊緊擁抱在一起，興奮地歡呼。稻荷崎的隊員沉默不語，神情複雜。
“你不過去嗎？”黑尾鐵朗走到鶴見謙身後，下巴朝那邊揚了揚。
站在門口的少年只是靜靜地看着，目不轉睛地看着，像是要把這個場景一筆一畫地刻進腦海中。
“——小謙！你怎麼在這？”菅原孝支看到了他，跑了過來，“你的傷沒事吧？”
“沒什麼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好！”
“——小謙！”那邊，看見他的隊員們都跑了過來，圍着他，眼神興奮地發亮，七嘴八舌地說，“我們贏了！！”
“小謙，看到我的一傳了嗎！”
“小謙，你沒什麼事吧？”
“小謙......”
你一言我一語，卻並不讓人覺得煩躁。
“嗯！！！”黑髮少年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們贏了！！”
他放下所有，不顧一切地奔向了自己的夥伴。
那是他心的歸處。
*
“你確定嗎？好，我現在過去。”跡部景吾掛了電話，拿了件外套就匆匆走下樓。
“景吾，這麼急，是要去哪裏啊？”
“爺爺...？”看到坐在客廳裏喝茶的自家爺爺，跡部景吾有些驚訝，但他顧不得那麼多了，打了個招呼之後就邊穿上外套邊往外走，“十分抱歉，爺爺，我有點急事要辦，等我回來再——”
“站住。”跡部老爺子放下手裏的茶杯，緩緩道，“就算是朋友，那也是別人的家事，輪不到你管。”
跡部景吾停在原地，回頭看他。
“景吾，”跡部老爺子沉聲道，“你逾矩了。”
*
“我剛纔那幾個一傳是不是超級厲害！”
“...沒看到。”
“什麼！”
“阿龍，你剛纔的扣球真漂亮！”
“噢哈哈哈，是嗎！！”
衆人邊走邊興奮地討論着剛剛的比賽。
“阿月，剛剛的攔網很不錯啊，不愧是你。”鶴見謙笑眯眯地說。
月島螢看了看他，“...你打得也很好。”
“嘿嘿，謝謝你。”
月島螢張了張口，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你沒事——”他停了口，因爲對方突然停下了腳步，臉色變得蒼白。
月島螢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還未反應過來，就看到有人氣勢洶洶地走向身旁的少年，高高舉起了手。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少年被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得頭一偏。
歡快的氣氛瞬間凝固。
鶴見謙面無表情地摸了摸自己左臉，看向了來人。
“...父親，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