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

    已經四月中旬,天氣逐漸回暖。人們紛紛脫下厚重的棉服,穿上了單層的薄衫。車內的溫度比外面要稍高些,讓人不由得被睏意裹挾。坐在後面的男生微皺着眉,示意司機打開車載收音機。

    在最開始調頻道的電流聲過後,主持人的聲音漸漸清晰。

    [各位聽衆朋友,大家上午好。今天是4月19日,天氣晴朗,風和日麗......]

    安靜的車廂中有了聲音,睏意也被驅趕。男生摩挲着尾指指骨,似乎在思考什麼事情。

    [說到今天,想必很多人都知道即將在東京市人民法院開始審判的案子吧?]

    男生下意識擡了下眼,司機見狀,十分有眼力見地調大了聲音。

    [沒錯,就是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鶴見蒼夫婦了!可能有些聽衆不太明白爲什麼這個案件這麼受關注,我從網友們的評論中提煉總結出了兩點:一是因爲賄賂是最近大衆普遍關心的話題,二是因爲原告鶴見謙與被告人的關係。]

    [這段時間有關於鶴見家三人的新聞可謂是層出不窮,尤其是鶴見蒼夫婦。首先是鶴見謙和小田次郎的抄襲事件,也有網友認爲這是此案的開端。新聞發佈會當日,原本被控告抄襲的鶴見謙否認抄襲,同時網上開始大量流傳鶴見蒼和高橋澤的談話內容,以及Hench報社曝光兩人在星奏學院對鶴見謙疑似不公正的訊問。此外,便是有關鶴見亞希與小田奈美私下交易的視頻,而交易的物品恰恰就是琴譜。]

    [這之後,有相關技術人士對之前疑似小田受賄的錄音進行修正,發現之前錄音中被模糊的部分清晰地提到了關於行賄者的身份,而後通過聲音對比,確認那就是鶴見亞希的聲音。這份錄音究竟是誰錄的,又爲什麼要在曝光的時候模糊行賄者的身份,想必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

    帶有暗示意味的話語幾乎把【就是行賄者曝光的】這句話擺在了明面上,男生的食指蜷了一下,心中難以抑制地想:他知道是誰。

    *

    3月25日是一切的開始。

    因爲公司項目的完美落幕,跡部家召開了小型的發佈會,並於發佈會後舉行了晚宴。身爲跡部家的獨子,跡部景吾自然也要出面進行社交。

    這次禁足的時間長到讓他們驚訝。兩個多月的時間,無論是迂迴還是直接了當的詢問,跡部景吾從來沒有鬆口。幾個長輩對他的脾氣心知肚明,知道拗不過他,這次順勢解了他的禁,也代表着退讓。

    這種晚宴的社交對於跡部景吾來說並不難,加上大多數人都是衝着他父親來的,他也樂得個安靜。

    “是跡部君嗎?”

    又來了。

    跡部景吾無奈,在擡起頭的一瞬間切換成了商業化模式:“是的,請問你是?”

    “你好,我是柚木梓馬。”前來搭訕的男生微笑着,“——有人託我給你帶了一句話。”

    “什麼......?”

    柚木梓馬從路過的侍者中拿過一杯香檳,擡起酒杯對跡部景吾示意了一下:“【3月27八區66號,我給你準備了禮物,跡部君。】”他笑得和煦,就像他們在進行着愉快的對話。

    跡部景吾沉默幾秒,也擡起了手中的酒杯:“......【跡部君】?”

    柚木梓馬微微一笑,與他輕輕碰杯,語氣肯定:“【跡部君】。”

    跡部景吾記得那串數字代表的意義,於是他依言去了那個地方。他在遠處看着少年祭奠,等對方走後,他走過去,看到了那個黑色的錄音筆。錄音筆裏只有兩個文件。一個是那首一直播放的音樂,另一個是名爲【針孔攝像頭】的文件——裏面是鶴見亞希和小田夫人初次交易的音頻。

    聽完那段音頻之後,他無法抑制自己去找對方的衝動,但他仍然記得那個暗示。所以在見到少年時,他裝作冷淡的樣子,並在鶴見亞希偷聽他們交談時,半真半假地說出了“我們不適合做朋友”這句話。

    “沒看出你還挺會演戲的。”彼時,少年靠在牆上,歪頭看着他笑道。

    跡部景吾嚥下了嘴邊的【如果是真的呢】,把準備的東西遞給對方,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少年摩挲着手裏的攝像頭,突然問了句:“你認識哪位比較可靠的檢察官嗎?”在跡部景吾略顯驚訝的目光中,他笑了笑,“他們做得太熟練了,我猜不會是第一次。”

    “你是要——”

    “名譽、利益......這是他們最渴望的東西,可惜——”黑髮少年停下手裏的動作,眼神在那一瞬間變得晦暗,他慢慢地說道,“踩着別人的鮮血得到的,怎麼能不付出點代價呢?”

    *

    “少爺,我們到了。”

    跡部景吾猛地從回憶中抽出,車載收音機裏的節目主持人還在口若懸河地講着。

    [鶴見蒼夫婦雖然並未做出直接的迴應,但有小道消息透露,這次起訴不過是鶴見謙爲了博取社會關注而搞出的戲碼。]

    他擡頭看向窗外,刻着【裁判所】的灰色石板在陽光下散發出冷冽的凜光。

    [總之,從這一段時間的信息轟|炸來看,這次案件的審判一定會非常精彩!]

    “您好,入場的時間快到了。”休息室的門被敲響,坐在裏面的三個人對視一眼。穿着黑色正裝的男生先站起了身,向對面的兩人深鞠一躬:“那麼,拜託兩位了。”

    年輕一點的男人扶住他:“不用這麼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別擔心。”另一個人拍了拍他的肩,“我們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不會輸的。”

    三人一起走了出去,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坐在相應的位置上。鶴見謙擡頭,掃過對面辯方席上的幾人,然後垂下眼,摩挲着手指上的薄繭。

    【“如果你不想再看見他們,你可以不用出席的。”

    “不。我要親眼看着他們是怎麼狡辯、怎麼掙扎,又是怎麼震驚、怎麼後悔的。”】

    “全體起立。”

    所有人站起身,裁判員們依次走進來就坐。最中央的裁判長理好衣襟,環視一週,舉起手中的法槌。

    【“我要親眼見證——他們那近在咫尺的、噁心又醜陋的夢破碎的那一刻。”】

    “篤”

    法槌落下,全場肅靜。

    “——現在開庭。”

    *

    “抱歉,麻煩借過一下。”金髮男人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找到一個位置坐下。他擡起頭,視線在看到控方坐着的黑髮男生時頓了頓,隨即轉向了正在說話的人。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