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越來越毒辣,一行人走得腦袋冒汗,衣服的背面都被汗溼了。

    李鈺快步緊跟他們,小細步走得氣喘吁吁的。

    江皓提着一口氣,拍着已經發動的車子的車門,使勁叫喊着司機停車。

    所幸車子還是停了下來,江皓喘着大氣雙手扒拉着車門,扭頭讓他們趕緊上來。

    售票員接過一張張揉得皺皺的車票,滿臉嫌棄的攤開抹平,嘴上還不忘絮絮叨叨的說:“快上車,耽誤一車人。”

    江皓看了一車的人,找個後排的位置坐下了,李鈺羞澀的瞧着江皓旁邊的窗口位,江皓側了一下身子,李鈺像泥鰍一樣溜了進去。

    落日餘暉下,車子搖搖晃晃,泥濘的路晃悠得人五臟六腑都快要顛出來。

    車子終於在縣城停下,江皓迫不及待的拉着余天說:“帶我們去老張的醫院。”

    一行人風風火火的朝縣醫院的方向走去,四周天色快要暗沉下來。

    紅十字架的圖形高高矗在屋角上,樓上白色木板招牌寫着幾個紅色大字:廣寧縣人民醫院。

    許是天黑了的緣故,推開淡綠色的大門,醫院裏頭的人並不多,地板上鋪滿了白綠相間的格子瓷磚。屋樑上角落裏幾隻蜘蛛織了網,纏繞在牆頂上吐着絲。

    刺鼻的藥水味環繞在整個走廊裏,江皓快步走着,跟隨余天的腳步朝盡頭左拐,直走了三百多米,推開黃色的木門,就看見老張右腿吊着厚厚的白色石膏,胸前肋骨也纏着一層層白紗帶。

    老張均勻且濃重的呼嚕聲此起彼伏,整個病房只有他一個,生鏽脫皮的鐵架病牀上裹着破了幾個洞的白牀單,老張滿臉鬍子拉碴,肚子依然圓鼓鼓的,只穿了個寬腳短褲,被子被踢掉了一角,扒拉在牀邊搖搖欲墜。

    江皓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招手讓後面幾個人不要聒噪喧譁。

    落了單的吹水輝着急忙慌跟在後面,大聲的喊了一句:“趕死人命咩。”

    老張瞬間被突如其來的聲響給吵醒了,條件反射騰的就想起來,忽然疼痛感從肋骨處傳來,深深的陣痛從神經線慢慢滲透而來。

    “嘶......”老張倒吸一口涼氣,忍住肋骨傳來的陣痛,眯縫着眼睛瞧着他們幾個,將近一個月沒有見過他們,幾個小夥子更黑了,黝黑且精瘦的樣子似乎在暗示着他們這段日子以來的艱辛。

    “你,你們回來了。”老父親般欣慰的樣子看着他們,江皓上前將被單扯回病牀上,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水壺倒了杯溫水遞給老張。

    牛精強強忍着舟車勞頓的疲憊感,臉色煞白的扶着牆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窗外幾隻麻雀飛過,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哪個孫子把你打成這樣的?”江皓看着老張身上的石膏和瘦削了許多的臉頰,不禁怒從中來。

    蛇仔明從未見過叱吒小北村的老張如此落魄的模樣,心裏溢起一股憋屈感。

    “丫的讓我知道是誰,我撕了他!”

    老張看着蛇仔明憤憤不平的樣子,擺擺手寬慰他說:“別燥,淡定。”

    吹水輝扔掉溼透了的紙巾,拿起旁邊放着的蘋果,掀起衣角抹了幾下就往嘴裏狠狠咬了一口。

    哇靠,真甜。

    李鈺看着江皓滿眼擔憂,還有神情各異的其他人,呆呆的站在那裏,雙手手指絞在一起,緊張的情緒憋得她滿臉通紅。

    “咦,這靚女哪裏來的?”張武掃視了一圈他們,發現了這待在角落不發一語的李鈺。

    他帶點戲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鈺水靈靈的臉蛋,仔細揣摩了幾眼,忽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哎,不對,你,你是,你是李長生那大女兒對不對!”

    李鈺被張武這突然吼的一嗓子懵逼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臉上的緋紅更重了。

    “是......武叔,你,你傷好點了嗎?”

    李鈺抓着衣襟,朝他看了一眼,對上張武的眼神後又趕緊縮了回去。

    江皓眼神牢牢的跟隨着李鈺,也沒察覺張武的細微表情。

    張武看了看李鈺和江皓之間的暗流涌動,心下便明白了幾分。

    十八歲的妙齡愛情,青春悸動的感覺,他也曾有過。

    春天剛過,夏季的熱情更能讓愛情發酵,愈發濃郁。

    “我好多了,真是大姑娘了啊,上次見你還是小丫頭。”

    張武捂着受傷的肋骨想要坐起來,江皓立刻站在後面和番薯昌緩慢的扶起他。

    半坐在牀上的張武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余天。

    “我被打也活該。”

    張武伸手拉過江皓坐在椅子上,一副長吁短嘆的樣子。

    張武示意江皓拉出抽屜,裏頭放着一本紅色外皮的筆記本,江皓拿過賬本,極快的掃視了幾眼裏頭的信息,一筆筆新的訂單羅列其中,有些是老客戶,有些是他不認識的名字。

    “這批貨是老客戶的,不知道哪個王八蛋傳出肖堯跑了,我們發不出工資,工人不幹活的謠言,全來鬧。”

    江皓一個個比對着,每一個老客戶都是一直有良好的合作關係的,不至於如此胡攪蠻纏。

    謠言的傳播者圖什麼?小北村本就偏僻,整垮他們也沒有半分好處。

    “打你的是哪個客戶?”

    江皓合上筆記本,問張武。

    “湖南的老邱,他要的也就三百斤,貨期也就拖了幾天,就莫名其妙跑來催貨。被打就算了,三天後還要交貨,不交要退款還得賠錢。”

    老邱,他跟劉老闆是遠方親戚,這些人物關係是江皓後頭打聽到的,張武並不知道。

    這下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這事就是劉老闆上次因事生恨,借刀傷人。

    好一招隔山打牛,這小人。江皓心裏燃起一股怒火,恨不能將劉老闆煎皮拆骨。

    肖堯的事情和劉老闆的舉動,讓江皓感覺到了深深的貓膩,其中的水深不可測。

    張武看江皓沉默不語,私以爲他在思考着什麼良策,其他人也不敢輕易聲張,小北村的困境越來越嚴重,沒有人知道怎麼能重回正軌,至少有兩口安樂茶飯。

    “這事交給我,你好生休養。走了。”

    江皓替他掖了掖被角,越過他們幾個,招呼了一聲就火急火燎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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