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欒紅着耳尖，捂着莫名加快的心跳，面無表情地嚼着口中的山楂。
嘖，那小攤販糖放多了吧？
某喵擡眼瞄了一下對面的女子，心道這糖葫蘆也太甜了，感覺空氣中都帶了絲絲縷縷的甜味，黏糊糊的。
不過，這感覺還不錯。
某喵悄悄抖了抖耳朵。
這邊朦朧的細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着，猶如少年少女懷春的情思，似乎模糊了許多東西。
遠處撐傘漫步的少年少女，此處逗趣打鬧的一人一妖，明明不是處於同一時空，卻在某個瞬間，如此相似。
……
連綿的春雨就這樣連着下了半個月，直到某一天，雨收雲散。
暖陽初初冒出個腦袋，給日常忙碌着的塔源州灑下一層薄薄的金箔。
遠處，暖光與未散盡的水霧交織，在天邊映出一道彩色的拱形虹橋。
餘昭和辛欒一路跟着少年，知道今天對少年來說意義非凡。
因爲，少年要去少女家提親了。
畢竟看了這許多天，餘昭發自心底地希望少年和少女可以成功跨越父母這層阻礙。
因爲這樣兩人就不必天天趁着清晨偷偷牽手約會，而她和辛欒也能多睡一會覺……咳咳不是，這叫有情人終成眷屬。
纔不是她看得牙酸了呢。
這邊少年還在興致勃勃地數着他這些年辛苦攢下的積蓄，想象着少女父母把少女交給他的場景，眼角眉梢俱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見狀，餘昭牙酸地別過臉去，是是是，人家女孩的父母之前放過話說要有多少多少禮金才能迎娶少女，如今禮金足了，是該高興。
畢竟是心心念唸了這麼久的人呢。
唉——她什麼時候也能擁有這樣的神仙愛情呢？
餘昭默默心塞，下意識想要擼貓，這纔想起來辛欒今早好像有事出去了，現在不在。
好傢伙，更心塞了有木有？
人家準備就能夫妻雙雙把家還，而她連只貓都沒得擼——太慘了太慘了。
下一刻——一隻醬香豬蹄遞到眼前，還猶自散發着微微的熱氣。
餘昭擡頭朝來人望去。
辛欒神情有些彆扭，只把手中的東西往前遞了遞：“喏，給你買的。”
見餘昭還有些愣着，他猶豫一瞬，耳朵冒着微微的熱氣，悄悄從衣袖裏摸出了個什麼東西。
不等餘昭反應過來，眼疾手快地給她戴上了。
“誒別動，這個是我……咳咳，買豬蹄的時候店家送的小發簪，我尋思着我又戴不了，就給你戴了。”
辛欒摁住想要摸頭髮的餘昭，“你不是想喫豬蹄麼？快趁熱喫——”
餘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醬香豬蹄在前，不喫浪費。
餘昭認真地捧着豬蹄啃，嘖，這味道，還不錯誒。
一旁的辛欒偷偷瞄了一眼沉迷喫東西的餘昭，還有她髮髻上面的那支梨花簪子，只覺全身都在發燙。
他記得，夢裏面的餘昭穿着藍色薄紗，髮髻上綴着個素白的簪子，直直地向他走來，行走間隱隱露出的腳踝繫着個精緻的小鈴鐺，每一步都伴隨着細碎的響聲……
然後，整整一夜，這個響聲都未曾停止——
整個夢裏，牀榻搖動……鈴鐺叮叮作響……餘昭低低的啜泣聲……
停——不能再想了！
辛欒用手摁住砰砰砰亂跳的心臟，他怎麼可以在夢裏這麼對待餘昭？餘昭對他算得上很好了，他的夢裏面怎麼總想着讓她哭……所以原來他骨子裏面就是這樣一隻恩將仇報的壞妖麼？
不，那肯定不是他。
辛欒輕輕晃了晃腦袋，強行將裏面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摁住，轉頭去看那少年。
正巧這邊的少年也剛清點完需要準備的禮金，要往少女家趕去了。
見狀，辛欒連忙拉過某個啃豬蹄啃得歡快的人，跟上少年的步伐。
路上陽光正好，微風不燥，意氣風發的少年懷揣着希望，一步一步，像是即將抵達幸福的彼岸，眼睛裏綴滿了星星點點的光。
只是——上天似乎總愛跟人開玩笑。
還不待少年走近少女家大門，大門卻徑直向他倒來——
“轟隆——”一聲，厚重的門板倒地，掀起空中大片浮塵。
府中，刺目的血色鋪了滿地，幾個僕人的屍體橫七豎八地擺着，一旁的綠植上覆了層血衣，三三兩兩的黑霧在裏面肆意掃蕩——
只消一眼，少年便看到了偶爾幫他和少女傳遞信件的侍女，看到了總是攔着他的小廝……他們此刻都變成了一具具血屍，橫在地上。
少年渾身上下的血液都涼了。
手一鬆，懷裏的禮金頃刻散了遍地。少年像瘋了一樣衝進府裏，一間一間屋子找，甚至一具屍體一具屍體地翻……
一旁的餘昭看着府裏的慘狀，心頭一跳，看來，魔族已經開始對塔源州出手了。
這或許只是一個開始。
但這是歷史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無論是她還是辛欒，都無能爲力。
看着這少年這般不要命的樣子，餘昭和辛欒對視一眼，眼中的意思很明顯……這樣的情況下，少女生還的可能性很小了……
再這樣找下去，或許少年的命也得交待在這。
餘昭下意識握緊了辛欒的手，眉心緊鎖地看着眼前的大片血色。
歷史上的人魔大戰在即，毫無修爲的衆多百姓身處其中，避無可避。
像這樣的慘劇只會更多。
等一下——
看着少年一臉欣喜地從一個房間裏抱出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是那少女，而且還有氣！
餘昭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看來少年的運氣還算不錯——
只是——還沒等她高興多久，下一刻，只見一道黑色魔氣朝少年背後襲來。
餘昭下意識想要出聲提醒，然而有人動作比她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