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流言四起,傳遍楓州城。
無數靈幡仍然高掛,滿街之上的喪氣並未消散,他們臉上不見哀痛,口口相傳莫須有的歌謠。
“青山掩碧雲,黃土埋忠魂;唯有黎家魂,忠骨不可尋;天雷一朝吞,屍骨皆無存、皆無存!”
明明不過一日,爲何倒戈相向。
白妙拽着沈行秋往黎家去,氣呼呼地念叨:“我們纔剛剛出來,怎麼可能有人知道?定是有心之人惡意散播謠言,黎家主她承受不住怎麼辦。”
沈行秋任由她拉着自己,心下早有定論。
經此一戰,楓州城大行喪事,百姓們操辦完自家喪事,只餘婦孺老小在家守靈,其餘男子全幫忙着打造棺木、收斂屍骨,一直運到陵園洞窟處。
眼下在大街上喧鬧的怕都不是楓州百姓。
黎家正門前人羣熙攘,白妙根本擠不進去,沈行秋站在遠處看着她往前擠,完全沒有上前的意思。
白妙擠了一會兒就退回來,悄聲說:“我覺得他們好像不是楓州人。”
沈行秋沒想到白妙居然這麼快發現,佯裝驚訝道:“爲何啊?”
她看向那些面目可憎的外來人口,憤憤不平道:“我見過楓州百姓的慘痛,糧食稀缺,他們不捨得喫糧食,把全部口糧讓給從外召回的黎家軍,如今親朋離世,只會日漸消瘦,怎麼可能一個個膘肥體壯?”
那羣人雖然大半身着白色孝服,可那露出的衣領衣襬明晃晃地暴露身份,擁擠之間,掩蓋在白袍下的玉牌也露出來。
又是那三州的弟子。
白妙無語道:“居然真的有人鬧事還把自家玉牌掛在身上。”
那些人氣勢洶洶地擠在黎家門前,叫囂着黎家人不義,陷害十四萬黎家軍,連累楓州。
適逢,黎半雪出門來,她手執寒光劍,直視着那些人,不卑不亢道:“你等不是我楓州之人,若再要鬧事,休怪我不留情面。”
領頭之人忽然被戳穿,掩下心虛:“黎家主何出此言!我們可是楓州百姓啊!明明是你們黎家——”
黎半雪怒道:“是我楓州之人?那爲何施粥之時我不曾見過你?衆人捐糧之時也不曾見過你?你等天資不弱,又年歲正好,爲何不按楓州律法參軍?”
領頭之人不甘示弱,反駁道:“我等在家中久不出門,如何知曉施粥捐糧啊?”
她又好笑又好氣,這些人不行正義之事,竟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黎半雪忍不下去,也不想多費脣舌,她一劍橫在那人的頸旁,說道:“今日,我黎家正式退出修仙界聯盟,既如此,有些事也不必隱瞞。凡是我楓州百姓皆知,楓鍾三響,必有要事,應相見於城門。今晨楓鐘響,衆人皆在陵園,你等爲何在此?”
那些人還想再牽強解釋,沈行秋捏訣震碎他們身上的白袍。
這些三州混合的弟子忽然慌亂起來,東瞧西瞧,轉身就跑,只留下那領頭之人身着紅衣顫巍巍地站在黎半雪劍下。他忽然慌亂道:“黎家主,我等皆是奉命行事,請您見諒。”
黎半雪輕蔑一笑,“回去告訴你家主事,此仇來日必報!”
白妙和她遙遙相見,黎半雪眼中冰冷瞬間融化,眸中染上笑意,急切地朝他們走來:“多謝仙尊出手相助,快請。”
沈行秋頷首,接過黎半雪雙手遞來的寒光劍。
黎半雪沉默許久後,問道:“我黎家之人真如他們所說,屍骨無存嗎?”
沈行秋不語,看向白妙。
白妙不知從何說起,緩緩地點頭,其中緣由她足足講了半盞茶。
聽過白妙的解釋後,黎半雪身子晃了晃,震驚道:“究竟是何人,恨我黎家至此,若真是我黎家之過,爲什麼不來我家尋仇,竟然要牽扯如此多的無辜之人。”
關於宋雍昭的懷疑,白妙沒有告訴她,畢竟還未有證據。
沈行秋淡淡開口:“楓州城重振前,莫要再讓仙修妖魔入城,往日之策今日行不通。你未起勢之前,衡元宗弟子暫駐楓州城。”
黎半雪欣然同意,昔年父親爲求楓州繁榮獨立,雖不接受外人落籍楓州城,卻容許仙修妖魔前來楓州城營商,短短數年,楓州城聲名遠揚,成爲修仙界最大的仙魔交易地。
如今形勢未明,不能輕舉妄動。
黎半雪謝道:“承蒙仙尊信任,請您靜候喜訊,我定能重振楓州城。”
她心道:那城中的叛徒,我也定會揪出來,挫骨揚灰!
沈行秋安排好楓州城諸事後便要離開。
白妙知道,他迫不及待地回去,一是殺宋雍昭,二是制裁那些明裏暗裏阻撓此戰的世家,還有長老。
臨走前,白妙想着交代白思洲一些事,結果不知道人去哪了,店鋪也大門緊閉。
她無奈看向沈行秋:“只能下次再說了,我們走吧。”
轉瞬之間,眼前景色變幻,他們身處一座靈氣繚繞的仙山之上。
白妙果真是看不透沈行秋,他慢悠悠地往前走,似乎一點都不想回衡元宗。
沈行秋沿着林中小路上山,不顧白妙拒絕爬山的哭嚎,淡然道:“上山。”
山間有鳥鳴,林中有美人,顏如玉,身如竹,月白衣衫,琉璃玉冠,甚是美哉。
白妙心道:罷了罷了,上山就是。
爬過一座山,眼前又是一座更高的山。
一路走來,白妙足足看見一百七十多座琉璃玉像,起先她還頗有興致地一座座仔細瞧,到後面匆匆一眼,大概記下數量,不情不願地跟在沈行秋身後。
結果沈行秋不爲所動,只是在白妙太過落後的時候,會停下來等着她。
白妙一擡眸,就看見他眼中的笑意,略彎的脣角。
她心道:神經病又在嘲笑我了
山路沒入濃重的白霧之中,沈行秋再次停下來等着她,無奈道:“這次回去後,你和弟子們一同練劍,太弱。”
白妙:我可以拒絕嗎?
她搖搖頭,一鼓作氣追上他,請求道:“能不能不和別的弟子一起練?”
沈行秋看見她額上的汗珠順着面頰滑下,一直落到鎖骨處,忽然移開眼神,問道:“爲何?本座還以爲你會哭嚎着不練劍。”
“有一句話,叫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讓我和他們一起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