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弟子驚慌不已,掙扎着往後退去,甚至躲進那羣弟子之中。

    白妙緊緊攥着手中的劍,似乎想說些什麼。

    周邊的弟子妄想離開,卻被攔在結界之內,一時間騷動起來。

    爲首的弟子喊道:“你們誰設的結界?敢攔我的路?我舅舅可是戒律峯主事穆成安,趕緊打開結界!”

    沈行秋一擡手,那弟子腰間的玉牌便在他手心,他冷聲道:“玄舟,帶他們前往戒律峯,過分者逐出宗門。讓穆成安親自來寒光殿請罪。”

    那弟子忽然張了張口,正欲還口,傳送印的光芒散去,便被顧玄舟帶着離開。

    遭受欺凌的女弟子仍然縮在牆角,她此時退無可退,緊緊捂脣,抽泣不止。

    “爲什麼?”

    白妙執劍蹲在她身旁,忽然笑道:“你不是在喊救命嗎?爲什麼我救了你,你卻寧願與那些人爲伍?爲什麼啊?”

    女弟子驚慌失措,支支吾吾地說不成話,淚如雨下,忽然頭也不回地跑出門去。

    白妙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眸中是不解、疑惑,還有遺憾。

    回到寒光殿後,白妙再次跪在東方穆的金身之前。

    金身手拈蓮花,眉目低垂,高坐在七十二龍紋轉經輪前,東方穆悲憫於衆生,卻一心想要殺她。

    極其濃重的沉檀香襲來,白妙漸漸縮在蒲團上,烏髮散落在地,白衣上的墨漬被她緊緊攥在手裏。

    她是孤兒,也曾受過欺凌,卻從未學會軟弱和妥協。

    阿婆教她的是自己保護自己,是在泥濘之中也要善良,是無論如何也要奮起鬥爭,哪怕遍體鱗傷。

    她不明白那個女弟子。

    白妙一擡眸就望見沈行秋,他神色淡然卻不疏離。

    沈行秋把沉檀香放在她腳邊,端坐在另一個蒲團上,音色溫和:“白妙,本座聽你解釋。”

    可是她不想說,那些過往怎麼都不應該是她來說出口。

    “白妙。”沈行秋以靈力助燃沉檀香,問道:“你此時不會被魔骨影響太多,所以,究竟是爲什麼?”

    “師兄若想知道,在門中隨便捉一個有些資歷的弟子,都能講上三天三夜,不需要來問我。”

    白妙眼中漸漸溼潤,她把臉埋在膝蓋中,緊緊抱着自己。

    “你是在怨本座把你扔在宋雍昭門下?”

    “不知道。”

    她的聲音染上哭腔,聽起來有濃重的鼻音。

    那些過往白妙不會忘記,卻也說不出口。她沒有資格替原主怨恨,更沒有資格替原主原諒,她終究不是原主。

    “不知道?”沈行秋欲摸她烏髮的手縮回,淺聲道:“不想說便不說,你自己待一會兒,今日不用去修習了。”

    白妙擡眸望向他,努力地揚起笑意,但看起來還是哭唧唧的表情,說道:“師兄幫我和二師姐說聲抱歉,今天不能和她學辯靈術了。”

    沈行秋淺笑道:“那你該抱歉的人是我。”

    “啊?”

    等等,沈行秋教她辯靈術!不是不教她靈力術法嘛?

    白妙索性裝傻到底,歪着頭問:“什麼?”

    沈行秋十分無奈,遞給她那女弟子的玉牌和一小瓶丹藥,說道:“你去拿給她。”

    “這藥?”白妙忽然興奮道:“可以祛除她的胎記嗎?”

    “那不是胎記,是毒。世上沒有兩全其美之事,她若要用藥,便會損耗仙資,甚至不能修仙,所以”

    白妙眼中的光亮黯淡,她閉了閉眼,應聲道:“知道了。”

    沈行秋離開後,她揣着玉牌和藥想去找那個女弟子,卻站在寒光殿門前發愣。

    在哪兒呢?不知道。

    忽然,竹林裏一個身影慢吞吞地挪出來,手中執劍,這人似乎左腿受了傷,一瘸一拐。

    是那個女弟子!

    她一身墨漬,凌亂不堪,白妙幾乎認不出她,衝上去問:“發生什麼了?他們又?”

    她搖了搖頭說:“小師祖,我拿起劍了。他們扔我進黑水牢獄的時候,我替自己做主了。”

    【解鎖關鍵劇情:黑水牢獄,戒律峯七十二刑罰之一,屬魔性,折煞仙壽,損耗仙資,通常用於懲罰或囚禁衡元宗史上有過重大過錯的長老或弟子。】

    所以女弟子面上的毒,身上的墨漬,都來自黑水牢獄。

    那白妙自己提劍傷人,是不是也同黑水有關係。

    白妙正思前想後,那女弟子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哭訴道:“小師祖,當時不知您的身份,若是貿然護我,不僅我會被變本加厲地打罵,您也會。從前也有師兄妹爲我出頭,可是我連累了他們仙尊若是懲罰您,江真爲您攬下所有罪名。”

    任憑白妙怎麼勸、怎麼拉,江真就是跪在地上不起來。

    她心一橫,就要跪下去。江真立刻爬起來,說道:“我起來,我起來。”

    寒光殿前有十四階玉階,白妙拉着她過去坐着,又從殿中捧了沉檀香出來,遞給江真一條絲帕,略有尷尬地解釋道:“我靈力不佳,不大會使清塵訣。等顧玄舟處理完那些人,他可以幫到你。”

    江真感激道:“真的不知如何感謝您——”

    在白妙不喜的目光下,她改口道:“真的謝謝你,小師祖。”

    江真笑起來很好看,面上的墨毒也毫不影響她的美。她衣袍上的藍紋是“九龍鎮尺”,應是戒律峯內門弟子。

    明明沒有過錯,也會遭人欺凌,那些戒律峯的人手握職權,爲何不行正義之事,更是反其道而行。

    他人之傷,無關之人不可細問。

    江真忽然開口:“小師祖,這裏的竹林很好看,很像我的家鄉。”

    微風拂過,無數的竹葉紛紛落落。

    幾片竹葉吹到她們身旁,白妙撿起來遞給她。

    “筍在春天破土而出,成竹要紮根數年,一月之間,便可枝繁葉茂、聳立入雲。也許紮根的那些年無人問津,可它終究是要被仰視的。”白妙把玉牌和丹藥遞給她,說道:“江真,這是祛除墨毒的藥,但是會損耗仙資,你可能要做出選擇了。”

    江真小心翼翼接過,她聞過丹藥的味道,把它們揣在懷裏,眉眼彎彎地笑道:“嗯,謝謝小師祖。”

    天色暗沉下來,江真和白妙告別後,急匆匆地回去戒律峯。

    白妙坐在寒光殿前發呆,也不知道宋雍昭被殺了沒有。

    近些時日,魔骨不可控的感覺越發強烈,沈行秋說她未結魔丹不會有假,若是假的,只怕蒼漣早就抓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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