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義憤填膺、胸口微微顫抖的江呈涯,沈行秋沉默了片刻,義正言辭地說:“一日內,黑水牢獄的真相必定大白。昨夜那人在何處?”

    冷麪的江呈涯終於有幾分笑意,朗聲道:“小女說那小子於她有恩,可他被丟進來時昏迷不醒,眼下也並未醒來。”

    “是顧玄舟?”白妙看向江真確認道。

    垂着頭的江真挽住白妙的手,微微一笑道:“嗯,仙尊和小師祖可要看看?”

    他們一直去往第一域,沈行秋探查過後,顧玄舟並無大礙。

    顧玄舟醒過來後,看見眼前面色各異的一羣人,尷尬地笑道:“仙尊,我——”

    沈行秋打斷道:“還望江主事協助玄舟,一日內核查黑水牢獄的名冊,及在外可靠的舊部名單。”

    瞧着沈行秋望過來,江呈涯連忙應是,又將江真朝他們推過去,真誠地建議:“整頓宗門,我輩義不容辭。依江某人拙見,不如先從戒律峯開始,一則宗門上下皆仰戒律峯鼻息,二則小女江真這些年攢下不少證據。”

    “毒瘤連根拔起,絕非一峯之事。不急於此,以免打草驚蛇。”沈行秋目光掃視着黑水牢獄,寬大的衣袖之下緊緊攥拳,面上沒有一分笑意。

    他不再言語,神色堅毅,卻召出寒光劍。

    靈力的催動下,寒光劍高懸於黑水牢獄上空,一時間光芒四射,數十年的黑暗徹底被撕裂,原本暗無天日的牢獄,此刻如在天光之下。

    沈行秋的聲音穿透在六十四域的每一個角落。

    “本座立誓,定還諸位公道,大白之日,還望諸位不計前嫌,風雨飄搖之中,同本座共護衡元宗!”

    三百餘本卷宗,是一千餘人蒙冤的真相,是他們掙扎數十年的牢獄之災。

    自從黑水牢獄回來後,江真在寒光殿一本本地講解卷宗,她眼中的淚從未止住,但比起從前的害怕、憤恨,滲透着希望的光。

    一日之內,兩方名冊皆覈驗完畢,無一錯漏。

    除去不忍受辱自毀內丹精元者,餘下九百六十人皆願重振宗門。

    沈行秋連夜會見江呈涯衆人及其舊部,徹夜詳談。

    “宋雍昭以一己之力,遮雲蔽日,荼毒衡元宗上下,其罪當誅幾百回!”

    “治理宗門之策,基本可以沿用,但各個重要位子上的主事長老怕是要動一番。”

    “明日穆成安一死,戒律峯九龍鎮尺倒,便是諸位親斬敗類,重回宗門之時。”

    “”

    天亮了。

    白妙跟着沈行秋前往戒律峯,望着一路上看似畢恭畢敬,實則嘴臉醜惡的主事穆成安,心道:走狗!一點都不做好事!

    走進無爲殿,白妙的目光在人羣中隨意掃了掃,忽然愣住,落後了沈行秋好幾步。

    爲首的那人,身材肥胖,寬臉小眼,年歲約莫四十,看衣袍上的“十二龍鎮尺”紋樣,應是戒律峯長老穆侖,也就是穆成安的叔父。

    沈行秋察覺到同靈印中魔丹的躁動,順着白妙的目光望去,穆侖的佩劍之上掛着一串劍穗,劍穗之上是飛雪佩。

    掃視着穆侖的面容,白妙終於想起來他是誰,喃喃道:“是你”

    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白妙怒意十足,光眼神都要把穆侖剮過數萬遍,“你把左邊的衣袖撩起來一下。”

    聞言沈行秋並不阻擋,坐在正座上淺嘗茶水,他在縱容白妙,就差給她遞寒光劍了。

    穆侖不情願地撩起衣袖,他腕上的咬痕猙獰,似乎有些時日。

    那是原主咬下的。原主昔日在戒律峯受刑罰之時,有一主事縱容無數弟子欺辱原主,甚至親身上陣。原主天生魔骨,混合着她血息的傷口,一定會留下疤痕,白妙絕對沒有認錯。

    見此,白妙直接拿起寒光劍,反手搭在穆侖頸旁,笑盈盈地問:“師兄,我能不能殺了他?”

    望着沈行秋不動如山的樣子,穆侖動也不敢動,更別說反抗,他硬生生地攥緊佩劍,佯裝無辜道:“仙尊縱是寵愛小師叔,這屬實是不合律法。”

    “那什麼合律法?”沈行秋瞥了他一眼,冷聲道:“穆成安。”

    “在,仙尊有何吩咐啊?”

    天真的穆成安美滋滋地做夢,以爲穆侖就要下臺,自己會成爲衡元宗史上最年輕的長老。

    聽見穆成安愉悅上揚的語調,白妙嗤笑出聲,一不留神劍尖偏了幾分,穆侖立刻齜牙咧嘴地痛呼:“你個小——”

    沈行秋瞬間閃現至白妙身後,他下意識地握着她的手,穩拿寒光劍,一劍劃過,磅礴的靈力涌出。

    穆侖再也說不出話了,他捂着自己的脖頸倒在地上,肥胖的身軀震得地板顫了顫。

    在穆侖倒下的剎那,白妙臉色微變,她扯掉劍穗後,攥緊那塊飛雪佩,穆侖的血太髒,不能玷污原主的玉牌。

    “怎麼會沒人懲處你呢?”

    她淡淡地望向倒在地上的穆侖,她手裏還握着寒光劍,可沈行秋的手早已鬆開。

    眼前的血色刺目,白妙控制着雙手不要顫抖,寒光劍上的鮮血一滴滴滑落,提醒着她殺人了,可大仇得報的快意遠遠超過那一絲害怕。

    “恭賀仙尊小師叔共除奸佞!”

    見狀,穆成安喜意更甚,笑眯眯地望向沈行秋,詢問道:“仙尊可要通告宗門上下?這就爲您準備傳音印。”

    沈行秋並未否認,帶着衆人浩浩蕩蕩地往九龍鎮尺去。

    九龍鎮尺前,有一傳音靈印,這是戒律峯通告重大事宜之處。顧玄舟拿着一疊厚厚的名冊,等候在此。

    見到紅色的晉升名冊,穆成安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激動地搓着雙手。

    “玄舟,念。”沈行秋冷聲道。

    看見顧玄舟拿起黑色的名冊,穆成安大汗淋漓,心想:可千萬別是判罰啊!

    顧玄舟的聲音透過傳音印,傳至衡元宗八千樓閣,無數弟子耳畔。

    “衡元宗共三十萬有餘弟子,今日除邪佞。戒律峯長老穆侖諸罪並罰,誅!戒律峯主事穆成安及以下七十六主事罰入黑水牢獄,同罪並罰!觸犯宗門律法共一千四百八十三人。以下九百七十人廢除靈力,逐出衡元宗以下五百一十三人罰入黑水牢獄”

    遠方接二連三的靈鼓聲傳來,足足數百聲,以示除佞進程。

    鼓聲停,行惡之人皆伏法。

    沈行秋的靈力在掌中涌動,蓄力一擊下,九龍鎮尺坍塌,頃刻間化爲粉塵。

    那些靈力卻並未消散,纏繞變換,漸漸凝爲兩座雄偉的獬豸石像,以示戒律峯往後“清平公正,光明上下”。

    聽着那些振聾發聵的鼓聲,白妙心中五味雜陳,心道:白妙,我替你看到了,惡人未必有惡報,但正義永遠不會遲到。

    被江呈涯按在地上的穆成安,滿臉不服,他甚至還沒有回過神來,罵罵咧咧:“你居然敢動我!江呈涯,你以爲你能做回主事?做夢!”

    在沈行秋的示意下,顧玄舟打開那本紅色的名冊,徐徐念道:“衡元宗共三十萬有餘弟子,今日先除邪佞後晉忠良。江呈涯爲戒律峯第十三任長老,兼行衡元宗大長老之責。以下九百六十人各司其職”

    這是白妙聽過的最長的名單,從清晨念着正午。

    大大小小的罪行每一樁每一件都不曾遺漏,全都按律懲處。這些骯髒之輩自知罪行,幾乎沒有掙扎反抗。

    烈陽高照之時,兩座獬豸目射金光,直上雲霄,宣告以衡元宗爲首的修仙界聯盟自此解散。

    白妙深深看了一眼沈行秋,他一臉嚴肅,雙眸之中不起波瀾。

    她的目光幾乎粘在了他身上,手中緊攥的飛雪佩閃着微光,儘管並未有人發現。

    那一日,沈行秋所舉震驚修仙界。

    接下來的日子裏,無數大大小小的世家親臨,以求結盟締約,全被江呈涯攔在破元殿。

    哪知這些人藉着一月後的“衡元論劍”之由,死皮賴臉地賴在衡元宗。

    白妙則是格外無聊。

    沈行秋這些天相當忙碌,整個修仙界的利益鏈都被他攪散了,顧及到大小世家的平衡,他整日在破雲殿同衆人議事,早出晚歸,很難見到。

    起先江真還陪着白妙玩了好幾天,後來被江呈涯喊回戒律峯幫忙,就再沒見過了。

    而顧玄舟更是不知所蹤,聽說直接睡在破雲殿,整日裏不是修煉,就是忙於宗門事務。

    終於,在距離衡元論劍還有半月時,沈行秋想起她了。

    彼時白妙沉浸在喫喝玩樂的快活日子中,一進寒光殿就撞見面色冷厲的沈行秋。

    “師、師兄?”白妙尷尬地笑了笑,揮着小手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見啊!”

    “這些天你就顧着玩了?白妙,你本就靈力低微,本座無暇顧你,你便”

    白妙撲過去,扯着他的衣袖晃啊晃,十分無辜地說道:“你不是說要教我靈力術法嘛?我這些天每天都在強健體魄,書也沒有忘記背哦?不然考考我?”

    “不必了。”沈行秋看她攥着衣袖的白嫩指尖,緩緩抽回衣袖,淡然道:“明日卯時起,練劍。”

    “啊?”

    白妙沒反應過來,沈行秋就消失在寒光殿。

    白妙:我甚至沒來得及問在哪裏練劍?用什麼練劍?問邪大寶貝,你在哪裏?真的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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