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身殿。
朱元璋雙目掩飾不住對朱懷的欣賞,老爺子不斷的點頭,揹着手朝朱懷走來。
朱懷攙着老爺子入座。
“方纔議事,咱都聽着了。”
“事情安排的都很好,該同意的同意,該拒絕的拒絕。”
“方纔工部尚書建議再開河道衙門,你爲啥沒同意,可以給爺爺說說麼?”
朱懷點頭,隨即說了自己的想法。
“回皇爺爺,上次咱爺孫討論過這件事,那時候記得我是打算在開專門監察地方官的機構。”
“如果遇到人手不夠,就要開設衙門,規矩若不給後代立好,長此一來,宋朝的冗官現象,就會在咱大明上演,或許這一代還看不出問題,甚至對當代來說還有利無害,但後代呢?”
在這個一言執政的封建社會,皇帝也要立下規矩,給後代皇帝立好規矩。
爲什麼朱元璋的皇明祖訓一直被後代視爲翻閱不掉的大山?
這就是朱元璋給後代立出來的規矩,能起到約束皇權的作用。
朱元璋點頭:“是啊,不過當時咱只和你說了這一點,其實還有。”
“還有?”
朱懷不解的看着老爺子。
朱元璋笑呵呵的拉着朱懷在自己身旁坐下,道:“衙門多了,是不是要添人手進去啊?”
“添誰,怎麼踱定?這些都是六部負責。”
“每多設一個05新的衙門,就會是文官們結黨的利器。”
“六部尚書自是不敢貪污的,但當官的可不僅僅是爲了錢,更大的原因是權柄。”
“多設衙門,就是在給他們增權,雖然眼前你看不到這些,但朝深一點想,你思考一下是不是這個理?”
“你拒絕的好,凡事多朝前面想想。”
朱懷聽着老爺子的思想,暗暗點頭。
朱元璋滿意的看着朱懷,嘆息道:“咱現在,已經快要教不了你什麼本事了。”
“今天你單獨開小朝會,起初咱還會擔心你會被文臣們牽着鼻子走,可是沒有。”
“你有自己的見解,許多見解和看法已經足夠老練了。”
朱懷撓撓頭,羞赧道:“爺爺別誇了,臉紅了。”
朱元璋無奈的嘆口氣,白了一眼朱懷:“恁大人了,馬上都要娶妻生子了,還在和你爺爺搞撒嬌這一套啊?不害羞麼?”
朱懷搖頭:“那到不會,畢竟您是我祖父,有啥害羞的?”
“呵!”
朱元璋有些無語,他看着外面的天色,對呂芳道:“去,讓尚膳監送午飯過來。”
朝會開了一個上午,現在天色已經臨近中午了。
呂芳點頭離去。
只是沒走多久,外面就有一名小太監求見朱懷。
朱懷有些不解,走出謹身殿。
小太監面容焦急,見着朱懷,忙低聲道:“殿下,何爺請罪,趙府出事了。”
朱懷愣在原地,面色忽然陰沉起來,對面的小太監似乎感知到朱懷情緒的變化,囁嚅着不敢繼續開口。
“好,我知道了。”
“讓何廣義在東宮等着,我一會兒過去。”
相較於第一次趙檀兒出事,這次來說,朱懷已經冷靜很多了。
心智越來越成熟,已經足以讓他冷靜沉着的應對任何事。
越是遇到重大的事,越能考驗一個人的心境。
朱懷壓着怒火回到謹身殿。
“皇爺爺。”
朱元璋嗯了一聲,道:“咋啦?”
朱懷笑道:“孫兒不能陪您喫午飯了,要出宮處理點事兒。”
朱元璋狐疑的看着朱懷:“哦?什麼事?”
朱懷輕飄飄的道:“沒啥,錦衣衛那邊好似又發現了白蓮餘孽,孫兒去抓人去。”
“哦,那好,你自己小心點。”
朱懷爽朗一笑:“成!沒啥大問題。”
朱元璋點頭,“那咱中午自個喫飯了。”
“好!”
朱懷揹着手緩緩踱步出謹身殿。
走到御前廣場之後,朱懷忽然加快了步伐,腳下如風,焦急朝清寧宮而去。
何廣義幾人冷汗涔涔的站在清寧宮外,見到朱懷,忽的單膝跪地。
朱懷脫口道:“端敬殿!”
門外幾名錦衣衛已經將清寧宮重重把守住。
端敬殿內,廖鉞早已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未幾,何廣義也連滾帶爬的抵達端敬殿頭,嚇的兩股顫顫,當即就跪了下去:“殿……殿下。”
朱懷先看了一眼廖鉞,怒道:“不是讓你帶兵暗中守在趙府?怎麼還能讓賊子擄得檀兒?”
廖鉞嚥了咽口水,顫抖的道:“不,不只是……趙姑娘。”
“什麼?!”
朱懷猛地站起來:“還有別人?”
廖鉞道:“徐姑娘今天去趙府……也,也一同被擄走了。”
朱懷臉色漸漸升起強烈的怒氣。
何廣義顫聲道:“卑職和對方交了手……完全,完全不是對手,卑職失責。”
朱懷壓着火氣,道:“他有沒有說什麼?”
何廣義忙道:“在十里外的山神廟,讓殿下您在掌燈時分趕過去。”
朱懷擡頭看着外面的天色,心裏默算,隨即雙目猛地瞪大:“備馬!讓錦衣衛快點跟過去,你們隨我先過去!”
何廣義和廖鉞忙不迭點頭:“卑職這就去!”
朱懷則先回了一趟書房,等從書房走出來的時候,唐塞兒正揹着手站在院落內。
“出事了?我隨你去。”
朱懷看她一眼:“你的傷還沒好,去了也是添亂。”
唐塞兒道:“不行!你未必是他對手,他有備而來,我擔心……”
“老實在這裏呆着!哪兒都不要去!”
說罷,朱懷撩起披風,轉身離去。
望着朱懷帶着霸氣的背影,唐塞兒銀牙緊咬,面上佈滿擔憂。
她的傷勢確實還沒轉好,可是她也知道,朱懷絕對不是鄒普勝的對手!
這一個月來的相處,讓唐塞兒心裏五味陳雜,她不想看到朱懷出事。
在院落內思考片刻,唐塞兒便緊緊跟了上去。
廖鏞擋住了唐塞兒的去路,道:“唐姑娘,你莫要給大爺添亂了,他如果需要你去,絕對不會憐香惜玉,不讓你去,自有他的理由。”
唐塞兒看了廖鏞一眼:“讓我出去!”
“抱歉,不行。”
“要動手?”唐塞兒渾身陡然散發殺氣。
廖鏞笑了笑,“唐姑娘知道東宮護衛有多少?你現在還掛着傷,某武功底子未必就比你低到哪裏去。”
“你!”
唐塞兒冷冷盯着廖鏞,忽然笑了,“我服了,他朱懷的魅力真大!你們這些傢伙……腦子都有病!”
說完,便興意闌珊的扭頭回去了。067
……
清承宮內,海壽找到朱允炆。
“殿下,奴婢方纔看着大殿下帶了一羣人出宮了。”
朱允炆雙目一亮,道:“當真?”
海壽點頭:“當真!”
朱允炆一喜,“好!孤這就入宮一趟!”
入冬之後,天氣漸冷,朱允炆披上藏青色大氅,眼中帶着幾分興奮,激動的朝謹身殿而去。
朱元璋獨自在喫午飯,餐桌上的食物很豐盛。
“皇爺爺。”
朱元璋看到朱允炆來了,點頭道:“你來了麼?”
他已經好久沒見過朱允炆。
自從呂氏去世之後,朱元璋就再也沒主動見過朱允炆。
如今看到朱允炆主動來找自己,心裏還是有幾分歡喜的。
“喫飯了麼?”
朱允炆搖頭:“還沒。”
朱元璋道:“坐下,陪爺爺喝點。”
“好!”
朱允炆也不囉嗦,就着朱元璋身旁落座。
朱元璋一愣,似乎感覺這個二孫子成長了不少。
朱允炆端着酒壺,給朱元璋的杯子倒了半杯,給自己也倒了半杯。
茶滿酒半,這是斟茶倒酒的規矩。
“你……怨恨咱麼?”
朱元璋盯着朱允炆,冷不丁開口。
朱允炆不動聲色的道:“是我娘有錯在先,皇爺爺沒錯,孫兒都想通了,也明白皇爺爺的苦心。”
朱元璋一愣,忙道:“你真這麼想?”
朱允炆點頭:“是啊。”
我是這麼想,因爲您老一句話,我娘死了,你還要我怎麼想?皇權最大,不是嘛?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