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朱元璋微醺。
老爺子今天酒喝的略微有些多，或許因爲朱允炆那一句冰釋前嫌的話。
朱元璋當真了，看到朱允炆真摯清澈的眼神，他真當朱允炆從喪母之痛走了出來。
“對了，爺爺。”
朱允炆也喝的紅光滿面，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對啦皇爺爺，大哥是不是病了呀？”
朱元璋搖頭：“沒啊，咋？”
朱允炆道：“噢，就是沒看到大哥，然後這些日子麼，孫兒時常看到御醫再朝清寧宮去忙活。”
“孫兒還以爲大哥病了，沒生病就好，上次爺爺感了風寒，孫兒在濠州可是心急如焚……”
朱元璋古怪的看了朱允炆一眼，打斷了朱允炆的話，問道：“你說啥？御醫啥時候去清寧宮的？”
朱允炆道：“這一個月來，幾乎天天過去，額，反正孫兒看到不少次。”
“嗯？”
朱元璋眉宇緊蹙，這一個月來，大孫白天都在養心殿批着奏疏，身子骨也硬朗的很。
御醫可不是誰都能使喚的。
“白天也在？”
朱元璋古怪的問道。
朱允炆點頭：“嗯，看到過幾次。”
朱元璋臉色越來越狐疑，斜靠的身子也放了端着，渾濁的眼睛漸漸清明。
“走！”
“去清寧宮看看他搞啥名堂！”
朱允炆忙是起身攙着朱元璋，臉上微不可察的露出一抹微笑。
從皇宮到清寧宮的路途不算遠，老爺子很快便抵達清寧宮的門口。
廖鏞神色一震，見到朱元璋，忙不迭道：“皇爺，大爺出宮啦。”
朱元璋點頭：“咱知道。”
說着，便踏步朝清寧宮進去。
廖鏞看了一眼朱允炆，似乎明白了怎麼回事，心跳陡然加速。
宮內還有個唐塞兒，老爺子若是發現什麼，這事兒恐怕要一發不可收拾！
這朱允炆，心機果真歹毒，都到如今這個地步，居然還要想着陷害大爺於不利之中！
大爺在外面拼命，這自家後院還起了火！
廖鏞冷汗涔涔，只覺心快跳到嗓子眼，希望皇爺只是隨便來走一遭，千萬不能出了岔子。
朱元璋在朱允炆的攙扶下來到端敬殿坐下。
老爺子叫來廖鏞，開口問道：“聽允炆說，最近常有御醫過來，大孫啥病？”
廖鏞一愣，只感覺心臟鏗鏘有力的亂跳，臉色已然變的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努力的讓自己保持冷靜，笑着道：“回皇爺，大爺可能太過勞累，就經常會讓御醫來這裏開一些補方之類的。”
朱元璋嘆口氣：“這個臭小子，明明身體這般疲憊了，還要孜孜不倦的去批奏疏。不容易啊！”
“成了，沒有大礙就好，多讓幾名御醫過來，小小年紀，可不能將身子累壞了。”
廖鏞長長鬆口氣，忙不迭道：“卑職遵旨！”
朱允炆在一旁欲言又止，但這個時候卻不能太過於心急。
他已經學會了隱忍，今日不成，那就再等機會。
這清寧宮，一定是出了問題的，大哥指不定就在清寧宮藏着什麼人。
見朱元璋作勢要起身，朱允炆急忙走過去攙扶起朱元璋。
爺孫二人緩緩走出清寧宮。
廖鏞默默跟在後面，額頭上都是冷汗，眼見朱元璋走出了清寧宮，他的心才稍稍安了下來。
“皇爺爺，我送你回宮。”
“大哥着實是勞累到了，孫臣下次去太醫院多給大哥抓幾副藥方，親自給大哥送來。”
朱元璋點頭：“你有心了。”
看到兄弟二人如此和睦，老爺子心裏也頗爲欣慰。
只是，剛走到御道上，就看兩名老御醫慣例朝清寧宮而來。
朱允炆也是愣住了。
這兩名御醫，不是已經有幾天沒來了麼？
誰？
誰做的？
朱允炆忽然想到了太監海壽。
“微臣參見皇上。”
兩名御醫在御道上看到朱元璋，心下也是一驚。
朱元璋點點頭：“大孫究竟啥病？”
朱元璋嗯了一聲，剛走兩步，忽然駐足，猛地回頭：“站住！”
兩名御醫嚇了一跳，忙不迭恭敬站在原地。
朱元璋盯着兩人，冷冷的道：“清寧宮那邊說大孫是連日來疲勞，你們卻說大孫感了風寒？”
說到最後，老爺子聲音已經冷入骨髓。
“你們是當着咱眼皮子下，騙咱？還是說你們翅膀都硬了？誰教你們說謊的？嗯？！”
說到最後，朱元璋已經聲厲內茬。
兩名御醫瞬間抖如篩糠。
朱允炆也指着兩名御醫怒斥道：“方纔東宮侍衛說我大哥甚至疲乏，故讓你們開一些緩解疲乏的藥物。”
“現在你們在睜眼說瞎話？”
“皇爺爺還沒糊塗！你們這是欺君罔上！”
朱元璋臉色鐵青。
要麼是廖鏞在騙自己，要麼是御醫在騙自己，要麼全部都在騙自己！
誰授意的？
老爺子心知肚明！
朱允炆微微看了一眼朱元璋，見老爺子臉色已經變的怒不可歇，忙不迭道：“爺爺莫要生氣。孫兒來問。”
說着，他伸手一指兩名御醫，怒斥道：“究竟怎麼回事？你們去清寧宮究竟在給誰看病？是不是不是大哥？清寧宮是不是還有別人生病？”
“皇爺爺鴻恩浩蕩，若是你們有苦衷，皇爺爺未必會處置你們，若是孤自己查到了……哼！”
朱允炆聲音冷漠，登時將兩名御醫嚇的臉色慘白如紙。
“還要孤再問一遍？”
下一刻，兩名御醫猛地跪地告饒：“回皇爺，不，不不，不是皇太孫殿下生病，是清寧宮有一名女子負了很嚴重的傷。”
朱元璋聽後，變色微變：“受傷？你說是受傷？不是生病？”
御醫趕緊點頭：“正是。”
朱元璋憋着一腔怒火，聲音都在發顫：“什麼傷？”
“拳傷，那姑娘身子、骨骼等各地方都傷的不輕，應當是被歹人重傷，微臣等第一次來時，她差點沒救過來。”
朱允炆似乎想起什麼，道：“是大哥不讓你們亂傳的？”
兩名御醫忙不迭道：“是，是太孫殿下吩咐的，皇上饒命。”
朱元璋沒有多說，冷冷的轉頭，對朱允炆道：“清寧宮！走！”
老爺子步伐邁的很大，朱允炆小跑跟上朱元璋，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出來老爺子噴發而出的怒火。
朱允炆不動聲色的跟在老爺子後面。
爺孫二人再次抵達清寧宮。
朱元璋冷如寒霜：“端敬殿！”
泛着殺氣的目光，冷冷盯在廖鏞身上，讓廖鏞心裏一陣發毛。
朱允炆淡漠的看他一眼，便緊跟着朱元璋朝東宮正殿走去。
未幾。
廖鏞氣喘吁吁進入端敬殿，忙行禮道：“皇爺。”
朱元璋盯着廖鏞，語氣平緩，一字一頓，清晰有力的道：“你告訴咱，你家大爺究竟啥病？說清楚點。”
廖鏞忙不迭道：“回皇爺，太醫診斷，好像就是身子疲倦，具體是什麼，卑職……”
廖鏞聲音越來越小，他能清晰感受到盤桓在自己頭頂上的怒火。
“是麼？”
朱元璋冷笑一聲，“你長本事了，手眼通天了，欺君罔上了！”
“狗一樣的東西！當時咱殺你爺爺，就因爲你爺爺動小心思！你也學會了？”
廖永忠是因爲派儒生打探朱元璋的聖意，又和楊憲勾連，最終被殺。
廖鏞聽到老爺子嘴中的寒冷之意，頓時跪地匍匐：“皇上，卑職，卑職……”
“呵呵！”
朱元璋笑聲十分猙獰，看了一眼朱允炆，道：“你去一趟錦衣衛，去將蔣瓛叫來，讓他多帶一些人。”
“孫臣遵旨！”
朱元璋又盯着跪在地上唰唰做抖的廖鏞：“好一個忠心的奴僕！你家大爺沒少提拔你是吧？那你可知道，這個大明，咱依舊是這片天下的主！還輪不到他來欺瞞朕運！”
“既你想死，那朕就成全你！”
“朕在問你一次，東宮，究竟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