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時間相對安定。
朱懷在這一年內,前進的步伐實在太快了,快到他自己回頭細細想想,都覺得如夢如幻。
短短一年內,從民間流民完成逆襲,成功登頂大明權柄中樞。
腳步太快,未免讓他有些急功近利的心思。
如今慢下來,好好規劃規劃,好好看看人間百態,未免不是一種成長。
皇宮那邊的情況朱懷還不怎麼了解。
外面的錦衣衛依舊在徹查朱懷和寧沐雯,這就代表着老爺子的怒火還沒消。
只要吳村這裏沒有太多的危險,朱懷還不打算走出去。
此時的朱懷,正坐在鍋爐前添着火,夯土的火坑上沏了一口大鐵鍋,所謂的農家柴火竈,就是這樣的。
朱懷拿着兩紅薯放在柴火竈的添火口內。
寧沐雯穿着圍裙,一邊給鍋內添着菜籽油,一邊用她極其嫺熟的刀工在切菜。
朱懷調侃道:“你這刀法,想不到除了殺人,還有這麼大的用處?”
寧沐雯嗔怒的白着朱懷,哼道:“那還用說麼?我可不是什麼千金小姐,這些活兒,小時候就會了。”
窮苦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話放在任何時代都沒有錯。
相較於溫室內成長的花朵,這些在農家摸爬滾打的孩子,成長的更快,心智更加的早熟。
雖然這些日子都是喫魚,但好在寧沐雯燒菜的本事很大,總能變出花樣,將魚燒出不同的美味。
今天的紅燒魚則裹着麪粉,先在油鍋內炸,炸完撈出,將油小心翼翼撈出在碗裏,然後在將魚下鍋紅燒。
寧沐雯說這叫山東炕魚,具體是啥,朱懷也不甚清楚。
沒多時,香味就開始蔓延。
“火放小點,不要添柴火了。”
寧沐雯指揮着,然後跑到朱懷旁邊,坐在火爐前烤火。
朱懷從洞口扒拉出兩塊紅薯,對寧沐雯道:“喫過麼?”
寧沐雯有些好奇。
紅薯的普及不過半年,許多喫法都沒被髮明出來,她這半年又都在深宮潛伏,自然沒喫過。
朱懷將烤的金黃流油的紅薯遞給寧沐雯,自己也拿了一塊,一邊吸氣,一邊剝開紅薯。
咬上一口,口齒留香,燙的他倒吸涼氣。
寧沐雯有樣學樣,小心翼翼喫着,水汪汪的雙目彎成月牙,臉上泛着燦爛的笑容:“好喫。”
朱懷微笑看着寧沐雯,憧憬道:“有個傢伙,明年應當快要從海上回來了。”
“希望他能帶回來更多像紅薯這樣的作物。”
寧沐雯好奇的道:“啊?誰啊?”
朱懷笑容有些溫暖,道:“他叫鄭和,我以前收留的一個小乞丐,小太監。”
提到鄭和,朱懷有些驕傲。
不管現在朱懷變成什麼落魄的境遇,鄭和始終是他來到大明之後,推動大明生產力高度發展最驕傲的一環。
他堅信,鄭和不會讓自己失望。
掐着日子算,頂多明年三月份,鄭和應當就會出海歸來。
朱懷給鄭和許多農作物的標本,他也沒指望鄭和都能收刮回來,但是隻要帶回來一兩樣,都會讓大明的社會體制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當初朱懷努力的推進開海,期間不知遇到多少阻撓,沒有人看好鄭和下西洋,也沒有人支持朱懷,都認爲朱懷在浪費國力。
直到紅薯的出來,朱懷費盡心思,纔將開海大業給推進起來。
這是他引以爲傲的東西,他值得驕傲。
寧沐雯笑着問道:“會有紅薯這樣的東西麼?”
朱懷篤定的點頭:“有!土豆、玉米都能適合冬天種植,而且果腹性也很強!”
寧沐雯一喜:“這樣說,百姓不用捱餓啦?”
朱懷眨眨眼:“現在,還有人捱餓麼?”
寧沐雯有些恍然。
是啊!自從紅薯出來之後,山西一帶的流民越來越少,流民是怎麼形成的?眼中的徭役、賦稅,讓丁男實在沒辦法繼續在村落內呆着,因爲只要他們人在,按照大明丁男人頭稅,他們即便沒飯喫,都要給國家繳納賦稅。
極具封建社會特色的流民,一方面和丁男人頭稅的賦役有關,另一方面和糧食匱乏有關。
“嘚瑟!”
寧沐雯白他一眼,紅薯也喫的差不多了,她捏着朱懷的手,在自己圍裙上擦了擦,道:“準備喫飯啦。”
“哎!你手別亂動……”
朱懷笑着道:“撩頭髮都不行啦?”
“哎呀!油乎乎的,不髒嘛!”
恰這時,門被推開:“飯菜好了……額。”
張大娘有些尷尬:“啊!這個門似乎有些晃了,我讓老吳來收拾收拾。”
張大娘臉紅的離去,一邊走一邊感慨,年輕真好,恩恩愛愛的,自己是不是打擾別人談情說愛了呀?
寧沐雯臉頰像火燒雲,惡狠狠瞪着朱懷。
朱懷不以爲意的笑笑,起身陪着寧沐雯將飯菜盛出來,然後端到房屋內。
剛走出廚房,便一陣碩大的寒意,兩人快步端着飯菜來到堂屋,屋內暖和許多。
吳大伯雙膝盤坐在炕上,心不在焉的在溫酒。
等飯菜來了,四人才盤坐在炕上。
吳大伯和張大娘神祕兮兮的問朱懷道:“朱公子,你今天可是幫了我們很大一個忙了,厲害呀!”
“不過,你認識馬典吏麼?爲啥他忽然開恩了?”
朱懷本想解釋,但始終太過麻煩,而且說太多對老兩口有害無益,只是道:“哦,我是秀才,典吏自然要敬重幾分0”
有時候謊話不得不說,對朱元璋也好,對張吳兩老夫妻也罷。
“原來是這樣。”
兩人恍然大悟,旋即又陷入感慨:“哎,雖然我們多了幾天時間,但效率始終太慢。”
張大娘嘆口氣:“恐怕還是得拿出一部分錢交上去。”
兩老人有些無奈,不過無論如何,這次錢財想來也不會交上去太多。
朱懷想了想,才淡淡的道:“三天夠了。”
“啥?”張大娘不解的看着朱懷。
朱懷道:“多出來的三天夠了啊,不是給你們的,是給我的。”
老兩口聽着朱懷雲裏霧裏的話,始終有些不明白。
“喫飯喫飯,莫說那麼多。”
吳大伯說了一句,便要給朱懷倒酒。
朱懷趕緊擺手:“吳伯,不敢當!我來給您倒!”
吳伯搖頭,肅容道:“你當得,我們全村都讓老漢感謝你,爲此還送了不少雞鴨魚肉過來,都是謝你的。”
“我們老兩口也感謝你,不要推脫啦。”
朱懷看着吳伯真摯的面頰,只能無奈的道:“有勞吳伯。”
一頓晚飯喫完,寧沐雯陪着張大娘去刷碗,吳伯則和朱懷坐在堂屋喝茶。
古時的男人權威性很高,沒有所謂的平起平坐,夫字天出頭,一直貫穿封建社會。
兩個男人在堂屋喝會茶,朱懷才道:“吳伯,家裏有木頭麼?”
吳伯不解:“怎麼?”
朱懷笑道:“弄點小東西,隨便還需要一些鐵絲。”
吳伯也沒想那麼多,只是點頭道:“有,我去給你弄點過來。”
朱懷也沒推脫。
沒多時,吳伯去而復返,對朱懷道:“東西都在堂屋前的5.4廊檐下堆着。”
朱懷點頭:“好!”
入夜之後,吳伯和張大娘回房泡腳。
“老吳。”
“唔。”
張大娘嘆息道:“這對孩子,我看遲早要離開的。”
吳伯嘆口氣道:“知道,今天出去賣魚,街肆上都在搜查外來人戶,而且聽說還是錦衣衛在搜的。”
“衝他們來的。”
張大娘嘆口氣,“嗯,若是被發現,咱們吳村遲早會……”
吳伯有些嚴厲的低喝:“你想做啥?交出去?”
張大娘道:“怎可能!我是怕小朱公子和寧姑娘被抓起來。”
吳伯嘆口氣:“那也得留着!不然你讓他們這天寒地凍的去哪兒?”
張大娘嘆息:“是啊!兩人都這麼好,不知上面人爲啥就盯着不放吶?”
兩人斷斷續續的聲音,被坐在堂屋門前的朱懷聽的清清楚楚。
他知道,他不能繼續在這裏了,如果真被錦衣衛查到,按照老爺子的性子,他怕會給吳村帶來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