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舌帶着幾個手下,正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卡座裏抖腿。

    收到門童報過來的口信時,他都呆了。隨手在他固定班子的聯絡羣裏發了個“操!”。

    他們晚上工作,白天休息。今天白天做夢的時候,他夢到那個叫裴菲的新人在今晚甩了他一臉虹膜,說“夠了吧?”,讓他又驚又怒,直接嚇醒。

    沒想到晚上她真來了,還提前了大半個小時!

    如果不是胸有成竹,誰會提前交卷?

    羣裏小弟們趕緊跟上寬慰,包括此刻身邊的幾個。植入式視網膜的消息窗口裏,羣裏信息更是一條追一條。

    “不可能的,頭兒!她沒那麼大本事!”

    “提前交卷的還有一種,就是放棄了!”

    “沒錯!肯定是求情來了!”

    “昨天她都不知道什麼是‘永生幣’,哪能一天之內搞到30萬!”

    只有一個小弟點出他的擔憂,說:“我記得她懂技術,憑空變碼,徒手摘視網膜……是個又狠又猛的女人!”

    花舌自永生大陸建立秩序以來,憑着自身狠厲、機靈等特質,從現實中一文不名的平民,混成了這片大陸上的主管。

    階層躍遷是真的,但技術層面、更高級的管理層面等,凡是需要智商和學識的事,他就不太懂了。

    昨天捏碎裴菲的全息碼,其實是他唯一學會的刪除口令——就像某些人會在電腦運行裏,照本宣科地輸入“定時自動關機”之類的簡單指令一樣。

    當時能唬住裴菲,其實就跟平時能唬住他這幫手下差不多。真實情況是,聽到“技術”兩個字,他心裏就發慌。

    即將被技術姬打臉的忐忑中,長期隱身在他羣裏的、他的上級主管慢吞吞發了話。

    【想多了吧你們!】主管說,【永生大陸建立以來,我們遇到過的聰明人還少嗎?懂技術,懂人性,個個抓住機會就要脫離我們的領導。成功過嗎?】

    視野裏,這位主管的話佔了半屏。

    花舌暈字,也暈誰在他面前裝逼。但由於這是植入式屏幕,他只要沒睡着或昏厥,就算閉眼,也還能看到。而且在全黑的背景裏,會看得更清楚。

    他深呼吸,寬慰自己這是上級主管的金玉良言,而且,主管也在化解他的擔憂。他得好好拜讀,好好點贊。

    花舌:【領導說得對!領導多教育教育我們!】

    他一發話,他的小弟們馬上跟着吹起千浪彩虹屁。

    上級主管發了個“低調”的表情,苦口婆心道:【你們怕她從我們的銀行裏挪錢,或者她自己造永生幣——那怎麼可能?建議你們瞭解一下什麼叫軍牆級的安全。她不可能有那個技術!退一萬步說,就算她有那個技術,她也沒有軍牆的權限!沒有權限的人碰軍牆,一碰就犯罪,現實裏去坐牢,懂吧?】

    沒有人敢說不懂,雖然都不太懂。

    【另外,】上級主管還沒完,【“永生幣”是現今世界上最安全的數字貨幣。在我們這片大陸上,總量有多少,每一分錢的相應編碼是什麼,都清清楚楚。她想要僞造,門兒都沒有!】

    花舌看着小弟們馬上跟上狂吹的彩虹屁,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萬一她真的帶了錢過來……】

    由於昨天他聽從主管指示,放走了裴菲,且因爲對上級判斷力的信心,之後,花舌就沒再跟進裴菲的響動。

    要不是他做了那麼一個打臉的夢,醒來後又隱隱約約聽到誰說,海濱出現過一個很會賺錢的神祕人,他根本不會多想。

    【呵呵,花羅漢,你還是太年輕!】主管回覆他,【你忘了,這是誰的地盤?】

    花舌坐直身,一臉嚴肅回覆:【明白了!】

    小弟們跟進:“領導威武!”“領導太帥了!”“我們好自豪!”

    花舌發鼓掌,抱拳,大拇指。

    主管終於收聲,花舌給門童發消息:【讓她進來!】

    裴菲進門的造型,把環形沙發裏的花舌和他背後站着的衆小弟嚇了一跳——這也太好看了!

    要知道,永生大陸在他們一羣人的揉搓下,如今物價跟外面世界比只高不低,像她這身打扮……花舌想,朝他臉上甩30萬,完全可能啊。

    果然,裴菲高高仰着頭,不等他發話,就在他手邊的沙發上,大大方方坐下了。

    “請給我收款碼。”她說。

    她知道了金錢在永生大陸的流通方式——其實,昨天晚上,她劈頭就往花舌手裏拍付款碼是對的。這裏的交易,不用付款碼,就用收款碼。

    問題在於,花舌當時喫準她是個新人,不可能有永生幣,所以才一下子唬住了她。

    但時隔一天,被她重提“收款碼”,衆人就都有一點被打臉的屈辱感。

    一個小弟忽地攔到她面前,惡狠狠道:“你小心點……”

    花舌按捺着不爽,十分老大範地制止住,朝另一個小弟撇了下頭。那位小弟乖乖上前,沉默拿出仙境酒店的收款碼,臉上是沒有修飾好的“看戲”和“預備崇拜”。

    裴菲拿起掌心的小手包對準,“嘀”地一聲,花舌耳機裏提醒,酒店公賬到款30萬。

    小弟們面面相覷,不大置信的樣子。

    花舌勝在早有覺悟。他咧嘴一笑:“嗬,你幹什麼掙的?”

    裴菲抖抖裙角,站起身:“我們兩清了。再見。”

    不料,餘光裏卻見一隻手過來,一把把她抓住。是花舌的某小弟。

    裴菲:“?”

    花舌點燃一根菸,笑:“彆着急啊。”

    他的視窗中,剛纔還肯定裴菲絕對拿不出錢的上級主管表示很驚訝,發了個“我操”,又發“厲害啊”,接着說,“那就更不能讓她走了!”。

    裴菲皺眉:“你說話不算話?”

    花舌朝她噴出一口煙,說:“啊!你敢怎麼着?”

    裴菲第一反應就是切系統衣帽間——奇怪,它又上鎖了。

    花舌看着她的眼睛,哼哼地冷笑起來:“怎麼?想逃?如果什麼人隨時都能從我眼前消失,你認爲這地方我們還怎麼管?”

    一個小弟跟着插嘴鄙視道:“層級低的人,在層級高的人要留你的時候,不可以主動‘消失’,這是尊卑有別;就算是同一層級,在有肢體接觸的情況下,其中一方也不可以直接消失,這是社交禮貌。誒唷,你不是很聰明嗎?連這都不知道?”

    原來如此!

    裴菲搜遍記憶,也不記得系統衣帽間裏什麼地方有“層級”項。看來這是隱性加權——這個世界人與人之間,居然有明確的層級之分,真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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