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僧。
兩人，都不再說話。
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知，過了多久。
老僧人，先開口。
“施主尋貧僧，所爲何事？”
“能不能讓我看下，你手中的東西。”
老僧人沒有拒絕，將手中還發着白光的珠子，遞了過去。
季白接過。
“這個，就是涅心吧。”
“對，有了他，貧僧便可以涅槃，開啓下一世。”
觀察一番，將珠子遞還過去，開口問道：
“你是怎麼決定的。”
“貧僧不知。”
老僧人搖了搖頭。
在凡間九世，他也有些迷茫了。
難道，自己走的路，真的錯了麼？
他想衆生平等。
他想世間繁華。
他想成的佛，不是一個代號。
但九生九世，他沒有做到。
“阿彌陀佛……”
老僧人，再次頌唸佛號。
緩緩站起身，轉身，看向季白。
笑容帶着些許莫名。
“那貧僧便用了最後一顆涅心，再爭一世。”
聞言，季白沉默片刻，開口說道：
“可以。”
“貧僧以爲，施主會求着我，把涅心交給你呢。”
僧人原本渾濁的雙眼，瞬間清亮起來，似乎能看穿人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季白搖了搖頭。
剛纔，從僧人手中接過涅心時，他就做過嘗試。
不出所料，無法完成任務。
如果，真的這麼簡單便完成任務，也沒意思……
季白擡頭，望了眼天空。
“我認爲，你的佛果，不在他們身上。”
“哦？那施主認爲，應該由誰來度貧僧成佛呢？”
季白沒有回答，而是看向遠方。
“罷了……”
老僧人笑了笑，伸手將涅心遞過去。
“這涅心，施主拿走吧。
哪怕貧僧再來一次，結果也沒什麼不同。
與其這樣，不如歸於塵土，也好過望而不得。”
接過老僧人手中的光亮。
這一次，耳邊終於傳來提示音。
他的任務，完成了。
只不過，季白沒有選擇提交任務，而是將涅心收了起來。
還是那句話。
如此完成任務，多少有些無趣呢。
季白微笑着，說道：
“快到了。”
聞言，老僧人不解。
“什麼快到了？”
話音剛落。
遠方的地平線，浮現無數道影子，黑壓壓的一片。
老僧人看過去，古井無波的雙眸，竟露出一抹驚色。
似乎想到了什麼，表情充滿難以置信。
看到對方這般模樣，季白微笑不減。
“我猜，你想成的，是這種佛吧？”
“阿彌陀佛……”
老僧人盤腿而坐。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神色不再頹然，看着遠方，難掩激動。
不到一個時辰，那黑壓壓的一片，便來到了山底下。
有小孩，有老人，有動物，也有厲鬼。
它們，紛紛擡起頭，看向老僧人。
一個儒雅隨和的書生，緩緩走出人羣。
“我等衆妖，恭送聖僧成佛！”
話音落下。
地上羣妖，紛紛飛到空中，遮天蔽日。
結成大陣，死死護住老僧人。
聲音，響徹天地。
“恭送聖僧，成佛！”
老僧人一生沒有收復一隻妖，臨死前沒有佛肯渡他，只有漫天羣妖。
“阿彌陀佛。”
這聲佛號，卻有些哽咽。
這一刻，老僧人渾濁的雙眼，明亮無比。
九生九世所追求的佛果，就擺在他的眼前。
可是，不知怎的，他猶豫了。
曾幾何時，一直覺得，那讓諸佛認可，從而被賜予的佛果，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眼前這夢寐以求的佛果，就是他所追求的？
是麼？
“阿彌陀佛。”
老僧人擡頭，看着守護自己的衆妖，聲音帶着些許落寞。
金光，逐漸籠罩老僧人。
這一刻，他面容愈發神聖。
天地之間，一股莫名的威能，環繞周身。
他即將成佛。
跟被賜予的佛位不同。
這一刻，他得到天地認可，那來自最古老的洪荒，將贈與其真正的佛位。
這也是，他曾夢寐以求的。
“這九生九世，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
金光還在繼續，老僧人緩緩地，漂浮在空中。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度化，包括漫天神佛。”
說話間，金光灌入老僧人軀體，這一刻，原本年老氣衰的肉身，快速恢復生機。
佛陀金身即成，不死不滅。
“佛度人，度妖，度天地，度萬物。”
唯獨不能，度自己。
看着滿天羣妖眼中的決絕，老僧人明白。
今天往後，上天將降下神罰，滅殺所有妖物。
不爲別的，只因它們，成就了一尊真佛。
天空響起梵音，某種莫名的力量，接引老僧人。
“恭喜老僧人成就佛果！”
哪怕知道，今天往後，將再無安寧。
但這羣妖，依然滿臉熱誠。
只要能見證老僧人成佛，哪怕下一秒，身死道消又如何？
“貧僧，悟了。”
老僧人環視一圈，臉上浮現出笑容。
“你們，纔是貧僧的佛果。
我九生九世所追求的，原來就在眼前。”
這一刻，老僧人渾身金光，逐漸暗淡。
“貧僧知道，這天不允許這麼做。
既然這樣，那貧僧，便不成佛了。”
話音落下，空氣一片寂靜。
衆妖不再嘈雜，而是死死盯着老僧人，眼中充滿震驚。
哈哈——
老僧人仰天大笑。
“這天大地大，爲何容不下你們？
是因爲你們是妖怪，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