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這個少年，是個瞎子。
但卻一直說，自己可以看得到。
老人，是個話嘮。
但一直認爲自己是個啞巴。
收治進來時，季白覺得他們病症有些相似，便關在了一個病房中，希望他們兩人能夠共同進步。
“小季醫生啊，我們今天感覺一切良好，您費心了。”
“嗯。”
季白做完了記錄，便要出門。
臨走前。
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
回頭看向那名學生，面帶笑容。
“你出來一下，我有事情問你。”
聞言，學生直接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咣！
由於看不見，他生生撞到了門框上，發出一陣巨響。
額頭青紫，看樣子，撞的不輕。
也許是尷尬，強裝鎮定，換了個方向繼續走。
看着這一切，沒有說話，目光閃爍。
這一次，少年輕鬆找到房門跟季白走出病房。
少年屬於某種認知障礙，沒有危害性，所以正常情況下可以隨意出入病房。
甚至如果家裏人願意的話，出院回家也可以。
走廊上，兩人就這樣走着。
偶爾路過醫護人員，互相打聲招呼。
對於這個少年，醫院很多人都是抱有同情的。
年紀輕輕便失去了雙目。
所以平時，對他也多有照顧。
走廊盡頭，是花園。
停下腳步，季白看了一圈鮮花。
語氣帶着些許笑意。
“面前的鮮花，很美麗，看到了麼？”
季白脾氣一直都算不上好。
但無論何時，對待自己的病人，都很有耐心。
就連話也會多上不少。
“額……”
少年還真的嘗試睜開雙眼，掃視着花園。
似乎，真的在嘗試觀察什麼。
“嗯，很美麗。”
這一次，他卻顯得有些凝重，回答的也心不在焉。
“季白哥，我們走吧。”
他伸手，準確抓住季白衣袖，向後撤去。
意圖拉着季白離開。
“爲什麼要走？”
季白語氣滿是不解。
“沒什麼，快走吧，我感覺有點內急。”
“好。”
季白笑了，帶着少年離開……
……
……
走廊上。
送回少年後。
季白點上雪茄，深吸一口。
緩緩吐出煙霧。
雙眼微眯起，不知在想什麼。
“你，真的看不見麼？
如果你能看見，那眼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
……
這是一間，寬敞的病房。
紅木的辦公桌，座椅。
寬敞的沙發上，側躺着一個臃腫的老者。
此時，他正抽着一根香菸。
整個病房，煙霧繚繞。
“少抽點菸，對肺不好。”
季白推開門，直接做到紅木辦公桌前。
似乎，這個病房的主人是他一般。
“小白來了啊，最近過得怎麼樣？”
這句話，似乎有什麼深意，但又好像很平常。
“我昨天還來過。”
臃腫老者沒有回答，不置可否。
而季白，則泡了一壺大紅袍。
順帶着也給老人倒了一杯。
兩人喝着茶，誰也沒說話。
氛圍安靜卻不壓抑。
兩人看起來，竟似乎非常熟悉。
季白掃了一眼老人。
這，是一位很特殊的病人。
因爲，他是季白的研究生導師，教會了很多東西。
畢業後，直接介紹季白入職這家醫院。
對於季白來說，這位老人亦師亦友。
但最後，卻被自己親手送進了病房。
想到這，縱是季白，也不免有些嘆息。
許久後。
沉默被打破。
說話的，是老人。
“他們還好麼？”
“你不在，他們過得挺好的。”
這話，不帶任何諷刺。
只是描述客觀事實。
對方擔任院長時，剋扣伙食。
對一部分病人，一天甚至幾天纔給一頓飯。
而對看的順眼的病人，卻一日三餐供應到位，甚至質量很好。
這並非他發善心。
能住進這裏的人，必然腦回路異於常人。
一些餓了好幾天的病人，看他人喫的那麼好，內心必然不平衡。
因爲這個原因，醫院發生了很多悲劇。
甚至，有人被活生生分食。
生存遊戲中沒有什麼。
但現實中發生這種事情，足夠駭人。
但事情卻不了了之。
畢竟是精神病，做出出格的事情在所難免。
更何況，他們入院前就簽過協議。
本該是偌大的風波，最後卻不了了之。
之後，季白半夜來到恩師家中，秉燭夜談。
第二天，老頭便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此時，老頭似笑非笑。
“沒我在，他們就過得好麼？”
“嗯，至少有飯喫。”
聽到這話，老頭沉默。
許久後，才長嘆一口氣。
“你怎麼就不知道呢……
這段時間，你還沒悟出這個道理？”
“他們這些病人，不需要喫飯的，哈哈哈哈！”
說到這時，老頭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仰天大笑。
季白搖了搖頭，轉身出門。
而身後，老頭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卻還不管不顧。
一邊笑，嘴裏還不停唸叨着：
“不明白的，你不會明白的，哈哈哈……”
……
……
天色已黑。
季白看着月色，久久不語。
不對勁。
他總感覺，哪裏不對，但又說不出來。
除了沒有生存遊戲，這個世界和前世，幾乎一模一樣。
但……
這個世界不對。
爲什麼沒有生存遊戲呢？到底去哪了？
季白瘋狂抓着自己的頭髮。
剛長出的短髮，被生生扯掉了幾根，但他不在意。
“不對勁！”
突然。
一模震撼，逐漸浮現。
季白死死盯着前方，眼中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爲什麼，沒有生存遊戲的世界，是不正常的？”
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辯駁。
甚至，站在中立角度。
一個正常世界，爲什麼會有生存遊戲這種東西？
到底，孰真孰假？
爲什麼……
季白點開手機，開始搜索。
手指點擊的速度，越來越快。
甚至，劃破了殘影。
沒有，還是沒有！
緩緩擡頭。
雙眼中，竟有些震驚。
……
鐘聲，響起十二下。
夜色中。
季白撬開房門。
“什麼事啊，哥？”
學生一臉睏意，揉了揉眼睛。
雖然，他沒有這個東西。
“我找你有兩件事。
第一件，我想知道，你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