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瑤的眼裏漫出濃濃的興趣,她低下身朝沈溫謹身上扔了個護身符,一道隱形的屏障瞬間將他包裹起來。

    “你且在此處安心等着,爲師去會一會它。”她溫聲道。

    沈溫謹只覺得一股涼意靠近了自己,又驟然遠去,將他獨自留在這滿目黑暗中。

    往日礙事的黑霧此時突然有用起來,昭瑤在其中隱匿着身形,慢慢朝巨蟒摸去。

    且不說巨蟒受了傷,就憑這一層層黑霧,它也發現不了她。

    接下來,便是昭瑤玩弄一般對它單方面的輸出,這裏一劍那裏一劍,往往等它扭頭來追時,她便已經飛身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執劍而立。

    一道道傷痕出現在它身上,結果也正如沈溫謹所言,流出的星子越來越多,巨蟒四周漸漸亮如白晝。

    它真的,吞了骷陰山的光明,叫這塊寶地千千萬萬年裏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昭瑤立在不遠處,盯着那一雙血紅色的大眼睛,寒聲說道:“你太貪心了。”

    言罷,她握緊了手中的寶劍,催動起體內所有的靈力,劍身一陣晃動。

    緊接着,她便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到致命處,寶劍向天一指,一道道轟隆隆的雷聲響起,閃電破開層層黑霧,直直地朝着巨蟒的致命處劈下來。

    那一定是昭瑤見過的最爲震撼的場面。

    巨蟒痛呼一聲,雷電順着四肢蔓延,最終,白色的蛇身炸裂,化作無數顆白色的星子,鋪滿了整個山頂,順着山坡一路向下蔓延。

    所到之處,骷陰山上瀰漫數千年的黑霧自行消散,隨着一片片陽光撥開雲霧落下,原本貧瘠的土地重新受到靈力的滋養,一息之間便生出一片綠色景象。

    綠樹繁花,重新出現在骷陰山上,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座孤零零的神廟,獨自坐落在山頂。

    這隻千年的妖獸,終於死在了自己的貪婪中。

    它吞掉所有光明,獲得了千年的修爲,卻給自己留下了致命的弱點。

    若非如此,縱使昭瑤再強,也無法撼動它一分一毫。

    昭瑤靜靜立在原地,白色的衣裙隨風揚起,一擡頭,溫和的日光灑在她臉上,暖暖的,令她莫名生出一絲睏意來。

    她緩緩轉過身,身體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軟軟的,使不上一絲力氣。

    沈溫謹已毀掉護身符,撐着巨石站起來,額間密佈的汗打溼了鬢髮,白皙的臉龐染上了一絲詭異的紅。

    “它死了,我贏了。”她緩緩道,眉間尚帶着一絲得色。

    “嗯,”他望着那個彷彿站在光裏的女子,竭盡全力壓下體內的熱意,“師尊,你到底給弟子用了多少無根草?”

    昭瑤蹙眉想了想:“兩株吧?”

    沈溫謹閉了閉眸,將那口氣嚥下去。

    無根草雖爲靈草,使用時一次卻不能超過一株,若是多服,便有催情的效果。

    然而眼下看來,他這古怪師尊一點也不知情。

    昭瑤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如今天色大亮,纔看清了他的狼狽模樣。

    “可是背上的傷口疼了?”她擔憂道,餘光瞥到一旁的神廟,便伸手去攙扶他,“爲師先爲你渡些靈力止疼,再下山買靈藥醫治。”

    不料沈溫謹卻踉蹌着後退幾步,面上微紅,垂着眸子不看她:“弟子無礙,我們先下山買靈藥。”

    都這種時候了,他竟還堅持自己生人勿進的原則,昭瑤心中微嘆,便錯開身,率先擡腳向山下走去。

    “既如此,我們先下——唔!”話未說完,她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白光,腳下一軟,緊接着整個人便失去了意識。

    昏迷之前,昭瑤在頭頂上緩緩打出三個問號。

    沈溫謹一驚,連忙搖搖晃晃向她走去,無力地跪倒在她面前,並未在她身上發現一處傷口。

    再一看,她竟然,睡着了!

    “師尊!”他咬牙切齒地叫她。

    昭瑤仍是靜靜躺着,眨眼之間,身上突然散發出淡淡的白光,周身靈力濃郁,那雙時常淡漠的眸子緊閉,絕美的面容忽而恬靜溫柔。

    沈溫謹撐在她身側的手緩緩握成拳,青筋暴起,汗水順着臉頰低落,落在她小巧的鎖骨之上。

    他狠狠地閉眼,手忙腳亂地站起來,轉身慌亂地向遠處跑去,一顆心劇烈地跳動着。

    白衣少年生平第一次如此失控。

    *

    一晃五日過去,昭瑤仍然沒有醒來,躺在靈力的漩渦之中,面色愈發紅潤起來。

    沈溫謹體內的靈力已然恢復,例行公事地朝她身上拋了個清塵訣,靜靜看了幾眼,便轉身出了神廟。

    骷陰山的本來面貌山清水秀,處處鳥語花香,想來不久之後,便會慢慢有村民來此處定居。

    他站在一處斷崖邊,腳下撲簌簌的風掀起白袍,少年的臉上平靜得沒有一絲表情,比之往日的淡漠更多了一層深沉。

    那日,他服下毒藥,既是爲了避免被懷疑,也是爲了將此行人馬分成兩半,兵分兩路前往安埉城。

    魔族的目標很明確,那便是師尊的命,且十足掌握了她的行蹤,在他們到達雲浮鎮之前便設下陷阱。

    太虛宗內必有叛徒,既如此,那他便將計就計,將師尊從隊伍中拖出來,單獨行進。

    那一刻,服毒的舉動很大程度上帶上了一絲賭博的性質,賭,師尊會不會救他。

    然而巨蟒妖獸的出現,卻是意料之外的事,且他也沒想到,師尊竟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會在他身上用兩株無根草。

    只消稍稍回想那日的細節,他心裏便有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氣,眼底的寒意愈發濃厚,連帶着四周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魔界四護法既能被派遣來做刺殺這等事,那麼,此事必是魔尊所爲。

    想起那個人,沈溫謹眼底閃過一絲殺意,眼神愈發深邃。

    “師尊身上,”他呢喃,“有什麼他想要的東西?”

    半空中突然“噼啪”一聲炸裂聲,無數細小的星子緩緩散落,漸漸與白日融爲一體。

    身後傳來一個輕快的聲音:“溫謹,站在這裏做什麼?師尊我這一覺睡了好久,耽擱大事了。”

    沈溫謹轉過身,原本在神廟中沉睡的人生龍活虎地站在他面前,嘴角噙着一絲笑意,定定地望向他。

    “師尊,你醒了。”他低眸,收回思緒,語氣淡漠又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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