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他走過去,順手將噼啪作響的寶劍收回靈府,溫聲對他解釋:“爲師清楚方纔那不是你,自然不會手下留情,你莫要受那魔物蠱惑。”
沈溫謹微微點了點頭,卻是不再擡頭看她,主動換了話題道:“榮親王與大長老來院中找你,你不在,弟子便來尋你。”
又是宋憲康,第二次聽見他的名字,昭瑤習慣性地蹙起了眉:“可知他們找我何事?”
後者搖了搖頭,靜默不語,乖順十足。
昭瑤心下思慮一番,腦中突然生出一個極好的主意,眸色一亮,朝着他吩咐:“溫謹,你且將大長老悄悄喚來此處,莫要驚動旁人。”
王府魔物一事若要徹底解決,還得費一些心思纔行。
聞言,沈溫謹面容平靜,袖底的手卻是微微一動,頷首應下。
他這般淡然,昭瑤便權當他是真的放下二人之間的誤會,玉手伸起,習慣性地在他肩頭拍了拍,便叫他離開。
沈溫謹恭恭敬敬行了禮,轉身運起靈力飛出小院。
待在院外無人處站定,忽而痛苦地閉了閉眼眸,與此同時,心口處突然散發出一陣短促的微弱的紅光,快到讓人無法察覺。
他自知方纔師尊除魔時的乾脆利落很是應該,可她卻不知,方纔那魔物道出的,乃是在他心頭縈繞許久的話。
他本來困惑至極,也痛苦至極,陡然聽見這一番話,心中突然明亮起來,明白自己這段時日究竟是怎麼了。
他竟悲哀的,喜歡上了自己的師尊。
這喜歡不知何時何地開始,卻一刻比一刻更爲濃烈,叫他心如刀割。
他們是師徒啊!他怎能做出如此違背世俗倫常的事來!
越深想下去,他的面色就越蒼白一分,這個時時刻刻淡漠至極的男子,今日在這不知名的小院外,與欽慕之人僅一牆之隔,卻脆弱的好似隨時都能倒下。
情愛之事,果然是這世上最猛烈的毒藥。
......
若風到的極快,昭瑤在院中石桌旁坐了不多時,他便急匆匆地爬牆進來,又一下子飄到她跟前。
他罕見地穿了一身白衣,從牆外爬進來時,像極了話本自裏寫的小白臉。
昭瑤眼皮跳了跳,將面前的人推遠了些,倍覺嫌棄:“爲何不用靈力飛進來?”
“太虛宗刻板至極,我還從未體驗過爬牆的快感,好不容易有機會,自然要一試。”若風退了兩步,卻並不氣惱,拍拍袖上的土,便坐在了一旁。
“是麼?現在爬進來了,可是極爲快樂?”她皮笑肉不笑道。
若風自知被嘲諷,並不接她的話,轉而問道:“喚我來何事?王爺可是還在等我下棋呢!”
他一副與榮親王極爲熟悉的模樣,叫昭瑤不免又揣測起他的心思來。
她將院中魔物一事緩緩道出,不出所料,面前的人非但並不驚訝,反而是一副瞭然的表情。
她不由得反問:“你知道此處有魔物?”
“自然知道,”若風點了點頭,悠悠道,“今日早上便發現了,不過彼時你已經跟着那團魔氣進來了,我便沒有打攪你除魔。”
他顯然高估了她,方纔,她聽到沈溫謹的聲音時,差點便中了招,陷入幻境中去。
“想必幕後主使是誰,你也心知肚明,”昭瑤壓下心思,繼續說道,“榮親王那邊,可有出什麼問題?”
若風想了想,饒有興味地回道:“今日一早便魔氣附體,直到方纔才突然散去,並未受到什麼傷害。”
這便與她的猜想不謀而合,接下來要做的,便是請君入甕了。
她暗暗思索一番,便將心中想法告知了他。
見他眼中生出一絲興味,便知他也想這麼幹。
......
是夜,月明星稀,整座王府一片寂靜,唯有蟋蟀聲不時響起。
王府小院裏,“吱呀”一聲開門聲響起,身着華服的中年男子擡腳走入,身後的小廝顫顫巍巍提着燈籠,緊張地四下張望。
“怕什麼?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驚擾到狐仙,我唯你們是問。”宋榮扭頭,壓低聲音罵道。
聞言,幾個小廝頓時直起身來,強撐着不發出一絲聲響,顯然對他口中的“狐仙”恐懼至極。
宋榮整理整理衣衫,面上帶着諂媚的笑,一步一步邁入院中,於柳樹下止住腳步。
他先是對着樹拜了幾拜,而後才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叫道:“狐仙大人?狐仙大人?您在嗎?”
話落,樹上傳來一陣撲簌簌的響動,而後傳出一聲嘶啞的聲音:“何事?”
幾個小廝一時腿軟,一個個埋着頭倒在地上,抖成了篩糠。
宋榮暗暗瞪了他們一眼,才轉而輕聲詢問:“狐仙大人,今日送進來的那女子,您可有得手啊?她現下在何處?”
樹上的昭瑤聽着他這噁心的聲音,心中一陣惡寒,淡然開口,聲音卻嘶啞:“在屋內,你自去找。”
“哎,多謝狐仙大人。”聞言,宋榮立馬屁顛屁顛朝院中屋舍跑去,老臉上帶着猥瑣的笑。
自知道榮親王將這些人帶回王府,他便一刻也等不住,前來尋求狐仙相助,定要給那妖女一個教訓。
昭瑤忍了幾忍,才堪堪忍住沒直接動手。
屋內,還有好事在等他。
宋榮自是不知,着急忙慌地跑到門外,伸手便推開了門,大步邁進去,便要朝牀榻邊走去。
正此時,屋內卻突然亮起燭火,眨眼之間便一片通明。
他一愣,機械地轉過身,果不其然便見宋憲康一臉怒容地站在一旁,狠狠地盯着他。
“宋榮,你在做什麼?”他幽幽道。
宋榮冷不丁回過神來,悶熱的夏夜裏,竟徒然生出一身冷汗,連忙扯謊道:“今日不是十五,王爺怎的來此處了?奴才前幾日見此處稍有凌亂,便想暗中替您來打掃一番。”
每月十五,宋憲康都要來到此處歇下,不爲別的,只因此處是王妃生前的住處。
而他也正是藉此機會,叫院中的狐仙大人迷惑此人,以此來叫自己有愈來愈大的權力,在安埉城橫着走也不會有人敢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