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月桐心生疑惑:這裏難道不是地下嗎?怎麼會有陽光?剛纔那個池塘空間也是,明明沒有照明設施,爲何會發亮?
帶着疑問,竹月桐加快步伐來到出口,穿過那片光亮,刺眼的光芒讓竹月桐本能的擡手遮擋。
但,她很快就放下了手。
因爲……這裏實在是太美了!
廣袤無垠的草坪,遠處青山綠水,鳥兒輕啼,花兒綻放,魚兒不時從小河中一個接一個的躍出,樹葉被微風吹動沙沙的響,天上雲霧繚繞,空氣中瀰漫着清新的芬香。
跟方纔又腥又鹹的海水味道比起來,竹月桐感覺此刻自己好像置身於人間仙境。
完全忽略了這裏是個封閉空間卻有風這個問題。
而在這個巨大的空間中央,有一棵蒼天大樹,高聳入雲。
雖然隔了上千米,但以竹月桐的目力,能隱約看到樹下站着一個人影,周圍還有一些小身影在跳動,於是她趕緊朝着大樹方向奔去。
離近之後,竹月桐纔看清,那是一個老者,鬍子長的拖到了地面,頭上的白髮蓬鬆,還留着濃密的絡腮鬍。
但令人詫異的是,他周圍跳動的那些身影,竟然都不是人類傳統認知裏的活物。
有小石塊,有花朵,有樹枝,全都口吐人言,十分歡快的圍繞在老者周圍。
“宙斯爺爺!你今天起這麼早呀!”
“宙斯爺爺,我好渴呀!”
“宙斯爺爺,我身上癢。”
竹月桐心中一喜,知道眼前這名老者,就是她此行的目標。
素神宙斯。
她怕打擾到這和諧美好的氛圍,於是放慢了腳步,悠悠走去。
宙斯滿臉慈祥的微笑,先是對樹枝說:“渴了就去河裏泡個澡吧。”
那一小截樹枝咻的一聲,一頭扎進了河水當中。
然後宙斯轉身摸了摸小石塊,輕聲笑道:“調皮鬼,身上癢就去你爸爸身上蹭一蹭。”
小石塊蹦蹦跳跳的到了一個大石塊旁邊,不停摩擦,將身上的一些花粉蹭落。
接着宙斯再轉到面對花朵,緩緩道:“今天起這麼早,是因爲有客人要來呀。”
說完這句話,宙斯才偏頭看向了竹月桐,竹月桐也剛好來到了樹下。
花朵見到有外人來,飛到了宙斯肩膀後面,貼在衣服上,悄悄露出了半片花瓣,像是躲起來偷瞄的好奇的孩子。
竹月桐已經走到宙斯身前三米處,恭敬的道:“晚輩竹月桐,見過素神宙斯前輩。”
宙斯掛着和藹的淺笑,看着竹月桐,一直沒有說話。
竹月桐從這位老者身上,感覺不到任何靈力波動,但卻有一種十分舒適隨和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普通的鄰家老爺爺。
良久,宙斯輕聲開口,聲音聽起來很有磁性,彷彿直接在腦海最深處響起,把靈魂輕輕撓了一下。
“你很聰明。”
竹月桐一愣,跟在白少平身邊,她已經對這些沒來由莫名其妙的對話習慣了。
平日裏耳濡目染,所以現在她也開始嘗試理解其中的深意。
思索片刻後,心中有了答案。
她明白了宙斯這是在說她找到那個洞穴,並奮不顧身往裏面遊的事情。
竹月桐第一次看到那個洞穴,換氣後再次下潛卻不見了。
聯想到蕭明和她說過宙斯的能力是生命,又是在這個河底,竹月桐推測,只有在河底接近缺氧,生命受到威脅之時,才能看到那個洞穴。
所以不管她帶專業潛水設備也好,換多少次氣也好,都是徒勞無功。
只有向着死亡,才能找到生命。
竹月桐微微低頭,語氣謙卑的道:“晚輩愚鈍,不過是斗膽一試。”
宙斯的眼神十分溫和,看着竹月桐,讚揚道:“勇氣,是人類最稀缺的一種品質,是莫大的聰明。所以,哪怕是那些過勇魯莽之人,我也會給他們一次機會。”
竹月桐沒急着回話,品了品話外之意,又想到之前那兩扇石門所說的內容,又明白了。
在這片愛琴海底,如果有不慎溺水的人,宙斯也同樣會出手相救,把他們送回岸上,所以那兩扇石門纔會見過不少人類。
只是因爲竹月桐是潛靈者,宙斯又發了話,石門纔會讓竹月桐進來,否則還沒等甦醒,肯定就會被送離,睜開眼只會在沙灘上,而不是那個小池邊了。
但竹月桐還是沒想通,宙斯爲何會提前知道自己會來?
在愛琴海停留期間,她和白少平寸步不離,如果宙斯有和白少平交談過,她應該不會沒有察覺纔對。
只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此時的竹月桐來說,並沒那麼重要。
當務之急,還是復活白少平的事。
於是竹月桐直接表明了來意:“宙斯前輩,我這次來,是想請您出……”
“我都知道。”宙斯打斷了竹月桐的話,神情有些惆悵,輕聲問道:“茶心已經故去了嗎?”
竹月桐微驚。
這宙斯又是如何知道的?
竹月桐神情落寞的道:“是的,文聖前輩已於四個多月前西去。”
而如果白少平,蕭明等法相造詣卓絕的人在,很快便能知道原因。
素神之密,茶心絕不會輕易外傳,只有臨死前,纔會將這個絕密交待給最需要的人。
而宙斯看到竹月桐能找到這裏來,就說明,茶心已經死了。
宙斯深深長嘆:“生命是多麼脆弱,多麼渺小,又是多麼堅強,多麼偉大。正如你胸口那塊石頭上的氣息,那麼微弱,卻又有着那麼強的求生意志。”
竹月桐低頭看了看,將胸口的髓鈺項鍊掏出來,髓鈺收縮,露出了包裹在其中的未央。
宙斯看着未央,眼神逐漸深邃,幽幽道:“這就是這一代無念者的無念印嗎?”
竹月桐點頭道:“是的,名曰未央。”
“未央……未央……”宙斯微微仰頭,低聲呢喃,似在細細咀嚼這兩個字,“可世上,哪有什麼不會結束的故事,又哪有什麼永恆不隕的生命……”
竹月桐疑惑的道:“前輩,成爲素神,生命不就是無止境嗎?”
宙斯意味深長的一笑:“你錯了,我們在自殺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生命終結,現在的我們,只不過是一堆法則的集合罷了。”
竹月桐還沒反應過來,微微點頭,認爲宙斯只是在發表感慨。
但漸漸的,她好像察覺到了宙斯這對話的不對勁,雙眼逐漸變得難以置信,充滿驚恐,擡頭看向宙斯。
“您……您是說?”
宙斯遺憾的搖搖頭。
“沒錯,這位無念者,以我的能力,復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