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種子種下去要求的田地面積還算好說,但是收穫後的第二批種子要全部播種下去,就要至少二十五到三十畝地,那是相當大的一片土地。
活幹得熱火朝天,但是人多意見就多。
選地還好說,紅日村的南山腳下有大片荒地,之前的一場大火燒過去,倒是不用村民們費大力氣除草了。而且南山有河水沿着山峯間的峽谷流出來,對於灌溉來說也比較方便。
這個問題很順利就解決了,但是在翻地階段,村民就產生了爭執。
一百多斤的種子全種完,大概只需要六七畝地,按張逢喜的說法,第一批種下去後半個時辰就能成熟結子,但是他們的時間並不充裕,明天一早就要把糧食送到,推車在山路上本來就不好走,路上還需要花費至少兩個時辰的時間,所以並沒有時間拿少量種子先做試驗。
有的村民主張先翻七畝地,等第一批種子結果了再繼續,這樣萬一種子不行,也不會浪費氣力。現在村民都非常疲憊,工具也不足,明天如果不能及時送糧,還要保存體力跟乞兒城的土匪打仗。
有的村民說把這七畝地翻完了,種下第一批後趕緊繼續翻,這樣不耽誤時間,人多力量大,半個時辰說不定就翻完了。
兩邊都覺得自己有道理,誰都說服不了誰。
那些本來被準備送走的孩子則就近睡在旁邊的小推車上,隨時準備着萬一種地不成,就立即送到鄰村去。
說到底,這爭執根本沒什麼太大意義,雖然要多花些力氣,但這麼多人說翻也就翻完了。很多人還是不信任張逢喜弄出來的這些麥子。
雖然那一百多斤的小麥種子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張逢喜近些日子也跟變了個人似的,沒再做過惡,反倒給村民做了不少好事。
但是供糧的事事關紅日村存亡,再加上張逢喜以前積累下來的壞印象太根深蒂固,想要完全扭轉並不容易,於是就僵持了下來。
還是巫拿主意,他瞥了眼不吭聲的張逢喜,大嗓門開足馬力,瞪着眼衝着村民喊道,“三十畝地累不死你們咧,不愛幹就回家呆着去,額看哪個龜兒子搗亂!”
這回村民們都不吭聲了,低頭拿着各種工具老老實實翻地。
村長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張逢喜肩膀,“你別往心裏去,最近事太多了,他們心裏也不好過。”
張逢喜搖搖頭,“沒事,我都理解。”他本身是做演員的,劇組人多嘴更雜,各個部門層次的人都有,亂七八糟,這種事他見多了,並不往心裏去。
過了半晌,張逢喜偷偷看了眼手機的時間,半小時過去了,七畝地終於翻完了,水也用各種容器盛了過來備好了。平時大家不需要灌溉,很少有水桶這類的工具,有的人乾脆連碗都用上了,長長的在田壟上擺了好多排。
播散種子的溝都挖好了,張逢喜走了一圈看了看深度,點點頭道,“可以了,種下去吧。”
他話音剛落,村民們紛紛把自己揹簍裏的種子撒到土溝溝裏,再添上層薄土,澆上水。
張逢喜暗暗用手機設置了六十四分鐘的倒計時,然後就和村民們一起翻剩餘的地。
十分鐘過去了,地裏毫無動靜。
村長咳嗽了兩聲,湊到張逢喜身邊問道,“這怎麼還沒發芽呢?”
他聲音雖然低,附近的村民還是都聽到了,耳朵都豎了起來,等着聽張逢喜怎麼回答。
張逢喜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解釋道,“這種子就是這樣,種下去很久都沒反應,要到時間快到時才快速長成,現在還剩很多時間呢,別急。”
話是這麼說,但是怎麼可能不急。
又過去了二十分鐘,地翻得差不多了,村民們開始去打水。
張逢喜坐在田壟上拿把破蒲給自己扇風,村長蹲在他旁邊,一個勁兒嘆氣。
又過去了二十分鐘,水也打完了,所有人一下子全都閒下來了,全都圍在田壟上盯着那片地看。
幹活的時候還好,閒下來注意力就全集中到了地上,時間每分每秒都過得特別慢,氣氛開始逐漸焦慮和不安起來。
“這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啊,半個時辰約摸着快到了吧?”一個村民低聲對着旁邊人說道。
他旁邊的村民偷摸瞅了瞅滿臉糾結的村長,也壓低聲音道,“我看這個張小郎就不大靠譜,村長他們也不知道咋了,非要相信他。”
旁邊又有一個村民說,“咱們雖然沒自己種過糧食,但是聽人說,這種糧食和山上長的野草一樣,得先出個芽芽,才能長出個尖尖結出籽兒來。這麥子就算長得快,也不能現在還不發芽吧。“
“是啊,是啊。”
“要不咱們去跟村長說說,還是把孩子現在就送走吧,這路上還要幾個時辰,別給耽誤了。”
“就是,還可以看看能不能借些糧食回來,興許多湊一些,乞兒城會因爲咱剛發了水災,給咱們寬限幾天呢。”
村民們開始還是低聲議論,參與的人多了,膽子就越來越大,聲音也就越來越大,一邊說,還一邊把目光在毫無動靜的田地上和村長、巫還有張逢喜身上來回遊移。
話看起來是跟旁邊人說的,其實就差明着去質問張逢喜,讓村長下決定了。
張逢喜心裏有譜,不動聲色,端着碗水慢悠悠滋滋兒的喝。
村長眉頭緊鎖,巫低着頭擺弄他的獸牙,也不吭聲。
有個村民期期艾艾地走了過來,張逢喜擡頭瞄了他一眼,樂了,衝那人說道,“呦,這不是我親兄弟嗎?”
這人正是那隊賊會翻白眼的獵人的頭頭。
“沒沒沒,別別別!”那村民忙不迭否認。
張逢喜饒有興致地看着他,“那就是說咱們不是兄弟了?”
村民臉色賊尷尬,“也不是那個意思......。”
張逢喜笑呵呵道,“咋?有事找我啊?”
村民回頭瞅了一眼其他暗暗給他打氣的同伴,自我感覺獲得了充足的勇氣,轉回頭來臉色一正,清了清嗓子,“這個麥子遲遲不長,我看要不然就別......。”
咔吧咔吧,張逢喜放下扇子,一手狀似無意地握緊拳頭,另一手掰着手指頭咔吧咔吧響,他眉毛一挑,“嗯?”了一聲,“別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