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宗國的馬車停在隊伍裏，隨着隊伍慢慢移動。
車轅上吹笛的少女已經將笛子收了起來，附近車馬人都多，氣味並不好聞，空氣裏還隱隱有種說不上的燒焦了的味道，她敏感地皺了皺鼻子，衝車廂裏低聲說：“這紅興郡也不怎麼樣，比咱們水宗國的水靈城差得遠，光是這味兒都讓人受不了。”
車廂裏很安靜，並沒人說話。
水宗國人向來神祕，很少有人與他們直接接觸過，此時馬車停在這裏，周圍行商都忍不住一個勁偷偷打量。
女孩不高興，撅了噘嘴，扭過頭去。
好在隊伍行進的速度還算快，只是還沒到城門，後面就有騎着馬的灰袍男子湊了過來，長相倒還算過得去，他朝車轅上女孩雙手握拳行了個禮，風度翩翩笑道：“這位姑娘來自水宗國吧？”
女孩心裏正不痛快，狠狠瞪了他一眼：“廢話，圖騰在這裏，又不是看不見。”
男人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還是態度很好地說道：“在下白呈祥，是金宗國刑統領的下屬，在軍中負責文書相關，不知道貴馬車內是水宗國的哪位貴人，在下冒昧想結交一番。”
他提到刑統領時，語氣尊敬，神情中有幾分自傲，顯然對於這位上司非常敬重和引以爲榮。
女孩看了車廂門簾一眼，驟然臉色一變：“放肆！”她一隻手五根手指圍攏，那男人腰上掛的水囊就嘭地一聲爆開，水珠和水囊破碎成幾百塊的皮噴了白呈祥滿臉滿身。
女孩神情狠厲道：“這只是警告，我勸你離我家主人遠一點。”
那男人一身狼狽，終於是忍不住變了臉色，大聲道：“水宗國人都是這種規矩的嗎，我好言好語想跟你的主人結交，你竟然這麼折辱於我......。”
“怎麼，這就受不了了，”女孩冷笑，“我還沒讓你試試厲害的大招.....。”
“水鳴！”車廂裏，一個極其柔軟好聽的女聲突然傳出。
女孩應聲閉上嘴巴，眸子低垂，恭敬地衝車廂方向低下頭。
這聲音好聽到難以用語句和詞彙來形容，縱使像白呈祥這樣自詡才高八斗的讀書人，也在僅僅聽到這兩個字後，就像失了心魂，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只覺得，像是有一根羽毛，輕輕地在他心口撫弄了兩下後，又輕輕飄走，只留下溫暖、震顫的感覺，隱隱藏着一點說不出的騷動，像一瞬間同時看見了春天的花，秋天的月，感受到了夏季的風，冬日的雪。
“這位白先生，出門在外有諸多不變，就不和先生見面了，請先生不要介意，水鳴她年紀還小，心直口快，對先生並無壞心。”那聲音輕輕訴說道。
白呈祥哪裏還能記水鳴的仇，他現在腦袋裏幾乎一片空白，只覺得心裏無比熨帖舒坦，渾身像是跳進了溫水裏，連身上的每根汗毛都覺得爽利。
“哪裏哪裏，是我太莽撞了，姑娘請務必不要介懷，”白呈祥戀戀不捨地看着車廂，恨不得用目光穿透那厚實的門簾，看一眼好聽聲音的主人，“那在下就告退了。”
車廂內，剛纔那個聲音低聲道：“他是刑天的人，刑天是金宗國國主之子，心眼極小、脾氣暴戾，報復心極重，我們雖不怕他，但也沒必要多惹是非。”
她停頓了一下，又囑咐道：“快要進城了，謹言慎行。”
“是。”水鳴恭敬道。
馬車排到了城門入口處，雖然對於水宗國人非常好奇，守門的兵士們還是客客氣氣，並不亂砍，在水鳴說車廂內不便檢查時，也沒有強硬要求，仍然有禮放行。
等進了城門以後，水鳴就看見城內一行行整齊的磚瓦結構民宅，道路都跟城外一樣，用了不知道什麼質地的材料，弄得乾淨平整，每家每戶門前都統一留了一塊長方形土地，用一圈半拉的紅色磚頭當成圍欄，土地裏種着各式各樣的花草，此時花開得正盛，漂亮極了，進城以後，車隊馬隊都分散開來，空氣也好聞多了，只是那股淡淡的焦味還在。
過往的行人來來往往，他們穿得倒是和其他城郡沒什麼區別，看着可能稍微好一些，至少有些女孩的衣袍款式，還有上面的花紋，是水鳴以前沒見過的，雖說布料材質看着一般，但確實好看。
水鳴有點動心，想着有空出來溜達溜達，看看有沒有這樣的衣袍可以換。
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設置有茶水攤，茶水免費，喫食則可以用糧食換，現在他們附近的一個茶水攤上，就有剛纔和他們差不多一樣時間進城的行人，在茶水攤的桌子旁歇腳，他用一小袋玉米的種子換了一塊用油炸得金黃的酥餅，正津津有味地喫着。
而更多的本地人，則身上空空，來這裏喫東西時，只從隨身薄薄的荷包裏抽出張紙來，就能換個酥餅或者糖耳朵。
有時，他們拿着大一點的紙片交過去，茶水攤的老闆還會從盒子裏找出一些小紙片來還回去。
水鳴一路坐在車轅上，看得新鮮，聞道油炸的味道，不禁嚥了咽口水。
車廂裏，女人的聲音低低的柔柔的：“想喫就把馬車靠邊停一會，自己拿糧食去換。”
水鳴高興地“哎”了一聲，就要下車，又聽到主人說：“順便打聽一下，他們拿的那些紙片是什麼。”
水鳴本來也好奇，連忙下車，提了一袋小麥種子，換了兩個糖耳朵，一邊盯着小販撈糖耳朵流口水，一邊問道：“他們用的那個紙片是什麼，爲什麼可以換喫的？”
那小販笑道：“那是紅興郡郡府發放的兌換券，在紅興郡內可以代替糧食使用，這樣買賣兩邊都方便。”
水鳴滿臉驚奇：“可是，這薄薄幾張紙怎麼就能代替糧食了，既不能喫又不能用，你們把喫食就這麼給了他們，萬一兌換不回糧食怎麼辦？”
小販剛纔一直在彎腰炸喫食，聞言，他站直身體，讓面前的小姑娘看自己衣袍胸前的標誌：“這是紅興郡第三產業集團的標誌，穿我這身衣服和戴這個標誌的，都是我們集團公司的人，這些兌換券並不是給我自己的，這個攤位也不屬於我，而是屬於公司，我是公司的員工。這些兌換券會最終進入公司賬目，與我個人並沒關係，所以我也不必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