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攜刀照雪 >第132章 東線戰事
    淮南城。

    郡守府之中,李昶身着甲冑,一卷一卷地翻看着桌案之上堆積如山的軍冊。

    淮南郡守杜齡山站在他身後,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自從廣陵王李昶帶着東府軍到達淮南一線,便徵用了郡守府作爲臨時的行營。對於此項決議,淮南郡守自然是不敢說一個“不”字。雖然陛下尚未立儲,但李昶是嫡子,不出意外將來便是皇位的繼承人,自己只要在廣陵王駐守淮南的這段時日不出什麼差錯,在王爺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將來自然不愁升遷。爲了此事,這些日子,杜齡山對王爺帶過來的一衆幕僚俱是殷勤備至,只爲從衆人口中打聽得王爺一二喜好,以便投其所好。在摸清王爺的脾性後,杜齡山一有空便在書房中隨侍,

    對於杜齡山的殷勤,東府的一衆幕僚自然是樂見其成。這些日子戰事不利,李昶的心情不太好,議事之時常常發怒,就連謝之棠也被他訓斥過幾次,其他人自然不願意觸這個眉頭。杜齡山得此機會,也是極力小意伺候,唯恐李昶有一絲一毫的不快。

    當看到李昶的眉毛微微皺起,杜齡山立刻上前躬彎了腰,問道:“王爺,可是有哪裏不對?”

    看着杜齡山一臉諂媚的深情,李昶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指着手上書卷,厲聲道:“這卷文書是誰抄錄的,我昨日剛看過原本,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都和原文不一樣,軍中公文,竟有如此大的紕漏,是不想要腦袋了嗎?”

    杜齡山將文書拿起來辨認了一番,方纔道:“中軍負責公文抄寫的乃是姓凌名敬的軍中主簿,王爺是否需要屬下將此人叫來問話?”

    李昶一愣道:“凌敬?我記得中軍主薄不是楊觀嗎,什麼時候換人了?”

    杜齡山道:“王爺有所不知,中軍主簿現有四人,楊觀爲正職,負責幫助王爺起草撰寫公文,而凌敬與其餘二人爲副職,主要抄錄一些沒那麼重要的文書,這是謝少傅的安排……屬下這便將人叫過來,讓王爺處置……”

    李昶本心煩意亂,一擺手:“不必叫來了,如此舛誤,按軍令當斬,你傳本王之命,處置了便是。”

    杜齡山嚇了一跳,道:“王爺,如此處置恐怕不妥——”

    李昶怒氣衝衝,一拍桌案:“怎麼,本王身爲一軍主將,連軍中一個小小的主簿都無權處置嗎?”

    杜齡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冷汗直流。

    “王……王爺……那個……那個有所……所不知……”他舌頭打結,吞吞吐吐半天,總算沒忘了謝之棠的交代,道:“這位凌敬凌公子乃是武安伯的獨子,武安伯前些日子本來想讓獨子在西府謀個前程,謝少傅聽聞此事,便爲武安伯行了個方便,將此子安排在中軍任主簿一職,謝少傅曾向武安伯保證讓凌公子安然回到金陵……”

    李昶一拍桌子道:“荒唐——本王執掌東府,若是有過不罰,本王威信何在?”

    杜齡山點頭如搗蒜道:“是是是是是……下屬這就去處置……”

    他屁滾尿流地爬起來,弓着身向外退去。他方退到門口,聽聞李昶一聲低喝:“慢着——”

    李昶深吸了幾口氣,方覺心中火氣稍息,他沉聲道:“當年父皇登基之時,武安伯也算有功,就饒他一命,革去主簿一職,令其反省思過。”

    杜齡山鬆了一口氣,道:“是。”

    書房中安靜了下來,李昶繼續翻看桌上的文書。可是,沒過多久,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指着文書上的一行字念道:“臘月十八日,七營斥候長宋武奉命率隊出城探查軍情,與敵遭遇,戰鬥之時,宋因懼敵私自逃回,以致七營整隊覆沒,唯有一人重傷落水,後爲援軍所救。宋武棄部私逃,杖責二十,禁閉十日思過……”他怒聲道:“身爲一隊之長,戰時私逃論律當斬。爲何只杖責二十,禁閉十日,如此判令出自何人之手?”

    杜齡山額頭冷汗淋漓而下,小聲道:“……屬下不知……”

    李昶怒眉一沉,“你說什麼?”

    看着李昶的眉毛幾乎擰成了個倒八字,他飛快道:“但是屬下猜測這可能也是謝少傅的意思,這位宋武,屬下也曾耳聞,他乃是山陽伯的外甥,與先前那位凌公子一同來到淮南……”

    李昶繃緊着一張臉,看起來面目猙獰,厲聲道:“謝之棠人呢?叫他過來——”

    杜齡山道:“謝少傅正在城中巡視,屬下這就派人去請……”他急忙從書房退了出來,這才用袖子擦去額頭的冷汗。他苦笑一聲,自古伴君如伴虎,這纔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他的衣服便已經溼透了。他不禁更是佩服那位謝少傅,無論廣陵王發多大的脾氣,總是一臉雲淡風輕。

    不多時,謝之棠來到書房,躬身道:“聽說王爺叫我有事?”

    李昶見到他,冷笑道:“我倒不知道,究竟坐在廣陵王之位置上的是我李昶還是你謝之棠?”

    這話說得很是嚴重,謝之棠聞言,連忙跪下道:“王爺,謝之棠乃是奉祖父之令輔佐王爺,並不敢僭越。”

    李昶冷哼一聲,將桌上的文書向他扔了過去,道:“不敢僭越?你倒是揹着我做了這麼多事?”

    謝之棠將散落在地上的書卷撿起來,隨意翻了翻。他早前聽了杜齡山的彙報,早已明白李昶爲何生氣,便輕描淡寫地道:“王爺何必生氣,我這麼做都是爲了王爺着想。王爺也知道,自從李放回京之後,陛下一反常態對他多有嘉賞,朝中一些勳貴官員便見風使舵,到竟陵王府巴結,只是李放自恃清高,對這些人都不理不睬。這時候,只需要廣陵王府對他們釋出善意,他們定會對李放恨之愈甚,這李放戰功赫赫又如何,若是朝中無人支持,這太子之位無論如何也與他無緣……”

    李昶面色更冷:“不過是些上不得檯面的列侯和寒族,也值得本王拉攏嗎?這些人一個個都如同酒囊飯袋一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難道我東府是回收垃圾的嗎?他李放看不上的人,你竟然都敢安排進來。”想到李放不要的貨色都讓謝之棠給塞進來,李昶心裏更堵了。

    謝之棠渾不在意地道:“王爺何必較真?王爺只需將這件事當成一樁生意就行。王爺給這些勳貴子弟一條晉升之路,換取他們背後的勢力支持王爺。至於薪俸不足的部分,謝家自會負責……”

    李昶氣得渾身發抖,道:“一場生意?律令不嚴,本王何以治軍?一人有過而不罰,則有百人心存懈怠。長此以往,軍心渙散,這樣的軍隊又怎樣能打勝仗?”

    謝之棠擡起頭,看向李昶,咬了咬牙道:“王爺,你應該也看了西府上月的戰報,慕容青蓮率幽州騎兵二十萬,亦攻不下一個小小的淯陽城,甚至在穰城之下遭到竟陵王的埋伏,以至於大敗,不得不收縮戰線,固守淯水上游。而我們東府這兩個月數次遭到萼綠華所率領的淮北軍的襲擾,卻是敗多勝少。之棠知道王爺您心中不甘,一心想獲得軍功,也好壓過西府一頭。可是在之棠看來,此舉無異於以己之短,攻彼之長。王爺想要獲得太子之位,軍功並非首要,得到朝中的支持自可立於不敗之地。謝之棠並非不懂軍中令行禁止、一視同仁之理,但是事情總需權衡取捨,選擇利益更大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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