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小星震驚道:“什麼?你說今日是生死樓樓主夫人的生辰?”
紅酥道:“那下帖之人確實是這麼說,有什麼不對嗎?”
卓小星面露古怪之色:“二叔……我是說計無咎之前並未娶妻,也從未聽說過有什麼夫人……”她總覺得這件事透着一股子詭異。
紅酥道:“也許生死樓樓主並不是你的二叔計無咎。就算他是,你們也已經十年未見。也許他娶了夫人也未可知。”
卓小星嘆息一聲,點點頭:“無論如何,樂歌禪師落在他們手中,我們還是先往生死樓的老巢一探再說。”
計議已定,當下紅酥便梳妝打扮起來。她本來美貌非常,刻意打扮之後更是傾國傾城,顧盼間豔光流轉,奪魄勾魂。卓小星使用易容術掩去本來面貌,扮做一個抱琴的小丫頭跟在她的身後。
未時剛過,一輛黑色的馬車便停在生死樓的門口。紅酥與卓小星一同上了車,車輛朝襄陽城東南方向而行,馬車行出未久,便停在一座宏偉的宅院之前。
卓小星抱着琴,隨紅酥下了馬車,跟着領路之人默默向前走,心中卻微微一驚。她在襄陽城呆的時間並不算短,對這一帶十分熟悉。年初她離開襄陽之時,這裏不過是一座荒廢的園子,什麼時候竟然新建了這麼大的一座宅院。
她下意識地朝紅酥看去,紅酥身爲竟陵王府的女管家,對襄陽城的大小事務瞭若指掌。
紅酥看起來比她更爲驚異,她低聲道:“真奇怪,三日之前,還沒有這所宅子。”
走進宅院,卓小星更是驚疑。這座宅院她是如此的熟悉,竟與自小生活的涼州城主府一模一樣,甚至內有一片與星湖一樣大小的湖,就像是有人一夜之間將涼州城主府從千里之外的涼州搬到了襄陽。
這座“城主府”大的出奇,兩人跟着領路的黑衣人彎彎繞繞了許久,還沒有走到。
卓小星賠了個笑臉道:“敢問大哥,樓主夫人的生日宴到底是在哪裏舉辦。我們家小姐身體嬌弱,再遠只怕是要走不動了。”
黑衣人惡狠狠地道:“你們只管跟着我向前走便是,馬上就到了。”
卓小星跟着他轉過一道迴廊,感到越發怪異,如果這座院子完全是按照涼州城主府的規制建設,那麼他們現在要去的地方應該就是自己母親生前的居所——無音閣。
只是,在母親去世之後,涼州城主府的無音閣其實是一座陵園。
她心中隱隱生起一種荒謬的感覺,如果生死樓主真的是自己的二叔計無咎,那麼他的夫人究竟是誰?這個所謂的生日宴會又爲何會在“無音閣”舉行。
果然,走了未久,無音閣那熟悉的小樓便出現在她的眼前。黑衣人將她們送到門口,轉眼便消失無蹤。
卓小星與紅酥站在門口面面相覷,就在此時,門內轉出一個身着綠衣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不過半人多高,手中拿着一個花籃,花籃中放着各種顏色的薔薇花,她歪着頭,望着紅酥,咯咯微笑道:“你便是燕春樓的貴客吧,爺爺可等你們許久了。你們隨我來吧——”
她心中更覺古怪了,這位名爲綠衣的小女孩與她的爺爺不是天涯淪落的普通人嗎?爲何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當日所見那位身材佝僂的老者竟會是生死樓的人不成?
就在此時,屋內傳出一道沙啞暗沉的聲音:“綠衣,怎麼現在纔回來?晚間清供的鮮花可準備好了嗎?”
綠衣連忙應聲道:“好了,我這就來。”她吐了吐舌頭,望着紅酥二人道:“我們進去吧——”
卓小星跟在綠衣的身後,繞過無音閣的小院,進入正廳。卓小星原以爲既然是樓主夫人的生日宴,想必熱鬧非凡。可是進門之後,卻大喫一驚。
大廳雖然富麗雅緻,卻是靜悄悄的,別無賓客。唯有上首設了一座香案,香案之上擺滿了各色佳餚果品,琳琅滿目。而香案的下方擺放着一具棺材,那棺材以寒玉製成,冰瑩透明,遠遠便能感覺到散發出來的寒氣。
那棺材中躺着一位二十來歲的女子。那女子面容白皙,雙眸微微閉合,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卓小星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自己與這棺材中的女子隱隱有着某種聯繫。她的心撲通直跳,忍不住上前一步,端詳那棺中之人的容顏。
這時,風聲一動,上首的陰暗之處銀光一閃,卓小星腳步一頓,踉蹌了一下,那銀針已貼着她的臉頰飛過。卓小星心中一驚,簾幕中有人,而且是絕頂高手,若非她反應極快,假裝摔倒,這銀針只怕已射入了她的腦袋。
這時,簾幕之後,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綠衣,她們兩個是什麼人?”
綠衣將採摘來的鮮花擺放在棺材的前方,道:“爺爺,她們是燕春樓的人。爺爺不是說音姨生前最喜音律,今日又是音姨的生辰,要請燕春樓最爲有名的琴師爲音姨慶生嗎?”
卓小星心中驚疑,綠衣稱呼這棺材中的女子爲“音姨”,而方纔匆匆一瞥,這棺中女子容貌與自己又有幾分相似。她幼時失母,對自己的母親殊無印象,卻驀然想起幾個月前在涼州城主府無音閣的墓地中,自己母親商無音的棺槨莫名其妙失蹤之事。
這不是巧合,正是——
在涼州城失蹤的棺材,竟然輾轉千里被人送到了這裏。
聽綠衣話中之意,今日正是自己母親的生辰。那所謂的生死樓“樓主夫人”正是自己的母親,可是自己的母親明明是涼州城主夫人,什麼時候成了生死樓的“樓主夫人”?
就算生死樓主真的是自己的二叔計無咎,那也應該稱呼爲樓主的“嫂夫人”纔對。
她忍不住擡頭向上首望去。只見上首的的陰影處正坐着一位老者。那老者面容滄桑,臉上佈滿皺紋,分明不是自己記憶中形容倜儻、俊偉不羣的二叔計無咎,而是當初在青泥雨驛、成都街頭曾見過的佝僂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