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他從迷霧來 >第27章 山野嫁衣7
    胡婧一雙狐狸眼在“時尋”和“邢三郎”身上轉來轉去。

    隱有術法的光在她眸底浮現。

    她感覺得到這兩人有些問題,但用了術法看,竟還什麼都看不出來。

    一名紙人侍女過來,胡婧微微頷首,已知是一切都佈置妥當,只等她和邢三郎過去拜堂。

    她便不再想邢三郎和時尋的怪異,嬌笑着挽了“邢三郎”的手,就往鬼氣森森卻充滿喜慶紅色的大廳走去。

    她才碰到“邢三郎”,“邢三郎”就渾身一僵,身上的靈動性驟降。

    然她這半年來早見慣邢三郎面對她時呆滯無神的樣子,深知邢三郎對着變成鬼妖的她如何麻木無趣,她便全無疑心。

    殊不知在“邢三郎”身後,另飄着一道虛無的身影,恰是時尋自紙人身上飄出的一道神念。

    他用祕法各取了自己一道神念和邢三郎一魄,換了身份塞進兩個紙人裏,他控制邢三郎模樣紙人,邢三郎那道意念則附在他模樣的紙人上,好以局外人角度觀看發生過什麼。

    邢三郎不似他有修爲在身,分出神念就能控制紙人,也不似他能隨時聯繫到自己的神念。

    邢三郎這一魄現在根本什麼都不清楚,只能渾噩地看着身邊發生的事。

    不過等時尋將這一魄收回邢三郎體內,與其他三魂六魄齊聚,邢三郎則可知道這一魄經歷的所有事。

    時尋以神念控制邢三郎模樣紙人,卻沒想過紙人和胡婧拜堂之時,他神念還要留在紙人之中。

    因此,現在的紙人,僅剩藉助符文得來的少許靈性,自然動作呆板。

    大廳裏,村長一家六口並白老爹七個活人看着胡婧挽着進來的是邢三郎長相的紙人,當即駭得骨寒毛豎。

    村長一家早已習慣胡婧帶來的鬼怪守着他們,逼他們坐在位置上觀禮。他們也是看習慣了胡婧和邢三郎每夜一次的拜堂。

    故大廳再怎麼因鬼怪聚集而散發森森鬼氣,在紅燭映照下充滿陰寒感,他們都已習慣了,哪怕受到驚嚇,也能面無表情地看完全程。

    可這一次,胡婧挽着的是紙人!

    那麼像他們熟悉的三郎,卻只是用紙紮出來的紙人!

    村長兩夫妻坐的位置能看到紙人正面,看那紙人一步一步地靠近,蒼敗紙色的臉上紅顏料塗着的脣似笑非笑,好像稍微眨眨眼它的形狀就和眨眼前有所不同,可一直盯着也覺得它不斷變幻着笑容。

    白老爹第一次經歷鬼妖拜堂。他還要親自扎出這紙人,更清楚他在扎的事情,只根據記憶按邢三郎的脣形給紙人畫脣。邢三郎確實天生嘴角向上,瞧着就令人覺得溫和舒暢。

    眼前的紙人,和邢三郎一模一樣,又好像處處不同。

    尤其門外有風吹動,讓大廳裏燭火光芒跳動,影子跟着亂舞,便更駭人得緊,那紙人都像在跟着舞動,隨時能對旁邊的他們發動致命攻擊。

    另有一個時尋模樣的紙人,一跟進來就站到了角落,看似不如邢三郎紙人顯眼,可偶爾無意瞥見後受到的驚嚇更勝一籌。

    白老爹咬了舌尖,劇痛讓他清醒幾分。

    他再看村長媳婦,險些要暈過去。村長看似鎮定,卻握住了自家媳婦的手。白老爹這般看去,但見村長用力得手背都露出條條青筋,都不知是爲讓媳婦冷靜些還是藉此發泄自己的恐懼。

    邢大郎和邢二郎夫妻也是差不多情況。

    胡婧將他們的舉動一一收入眼中,哪會發現不了他們的反常?

    但看自己挽着的“邢三郎”,又確是沒錯。

    跟着進來的“時尋”,也規規矩矩地站到了一旁,絲毫沒有阻攔她的意思。

    她怎麼都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唯有一如既往地拜堂。

    但她腦海的聲音明確告訴她,她就要如此。

    一夜又一夜。

    她是邢三郎的妻,哪怕邢三郎負心,任她一心一意對邢三郎,仍要因她是妖而對她痛下殺手,她仍是邢三郎的妻。

    她就要用不間斷的新婚夜告訴邢三郎,無論邢三郎怎麼做,都擺脫不了她。

    邢三郎和她,必須當夫妻。

    很快,送入洞房。

    一雙新人消失在大廳。

    “時尋”被鬼怪請入席,但沒喫什麼東西,自始至終都在席上坐着,雙眼緩慢地轉動,將周圍發生的諸多事情收入眼底。

    熱鬧喫喝的有鬼怪,也有紙人,還有沒抵抗住樂音而被迫來參加婚禮的村民,邢燁正在其中。

    “時尋”看到邢燁,只覺眼熟,不由多看了會。

    邢燁也看到了他,起初還沒什麼,忽意識到這是個紙人,駭得連筷子都拿不穩,摔落地上。

    巨大的驚駭竟讓他意識又清醒幾分。

    事實上這幾日裏,他一直知道自己因樂音而無法自控地出門後經歷過什麼,甚至次日還能回來起自己喫進肚子裏的是什麼能蠕動的長條玩意。

    他只是身不由己。

    而今看到“時尋”紙人模樣,他實在分不清白天還和自己說過話的時尋是不是紙人!而這些怪物是不是在現在擁有了更強的力量!

    他來不及多想,意識又朦朧得支撐不起這樣的思考,唯有繼續麻木進食。

    喜房之內。

    “邢三郎”呆板地和胡婧喝過了交杯酒,時尋纔將在旁看了好一會的神念再附入紙人體內。

    紅燭搖曳,時尋控制着紙人往牀邊走。

    胡婧咦了一聲,柔聲問:“郎君,你怎麼不喫東西?莫非是這些飯菜不好喫?還是……”

    她微頓,淺淺揚眉,寒意蔓上眼角。

    “郎君現在連奴家命人準備的東西都不肯吃了?郎君若如此,可要奴家心裏如何好受?若奴家心裏苦,奴家可是不知道奴家將會做出何等事呢!”

    她說得溫聲細語,凜然殺機卻怎麼都藏不住。

    “邢三郎”回頭看她:“累,睡覺,明晚喫。”

    “累?”胡婧嬌笑一聲,纔要反駁,卻見“邢三郎”真精神萎靡,到嘴邊的話就說不出了。

    “邢三郎”轉身:“若你非要我喫,我喫。”

    這樣簡單的話,“邢三郎”都說得萎靡不振,彷彿隨時都能摔倒在地。

    胡婧心裏又一軟。

    她上前扶住“邢三郎”,聲音愈發柔得動人心絃。

    “不了,郎君,奴家伺候你歇息吧。明晚奴家讓人再給你做點東西補身子。”

    她說伺候,其實只是幫忙蓋上了被子。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