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偏執世子重生後 >第39章 第39章
    驚心未定,林煦坐在車中,努力地平復着。

    剛剛落地摔得不輕,手腕和膝蓋上都有見血的擦傷,被拖着的腳腕也開始由紅變紫。但她現在全然感覺不到疼痛。傷口只是木木的,連帶着腦中也是木木的。

    究竟是怎麼回事……那羣人,又是什麼人?彷彿還在剛剛被鉗制而無力反抗的場景中,她有些想尖叫,但最終只是緊緊地閉上眼。來救她的又是什麼人?所以他們……殺人了嗎?

    林煦不敢深想。

    馬車疾馳奔去人來人往的街道,沒入人羣才緩慢行駛。宋伯這才湊到車內問:“小林大夫……剛纔,那是怎麼了?”他有些想不起來之前的事,只記得醒來時頭疼欲裂,而後看見地上趴着躺着的那幾個彪形大漢。地上是有血的,所以那是死人?

    宋伯感覺汗毛倒豎。“無事……您別多想。”林煦強自平靜回答。

    現在事情還不明朗,那幾個人究竟如何處理,也不清楚,還是不要妄加揣測。

    馬車又駛過一段,距離平南王府已經很近,就在這時,卻又突然停住。這次停下又慢又穩,可林煦還是條件反射一般全身繃緊。宋伯似乎感覺到她的恐懼,於是在車外說道:“小林大夫,是王府的世子來了。”

    話音剛落,車簾便被一隻骨節分明的蒼白大手挑起,魏桓站在車下,靜靜地看着車內的林煦。

    他的眼珠黑沉,裏面是愛惜與難過。看到這樣的眼神,林煦再也繃不住,一下子撲到他身上,接着馬車的高低之勢,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淚珠子決堤似的滾出來,順着雪白的腮□□進魏桓的脖頸。

    他感覺到那股溼涼,心好像被一隻手攥住。雙臂緩緩擡起,環上她的腰身,越收越緊。他將人抱下來,憑着自己腰背滾了一圈,轉而變成背的姿勢,兜着林煦兩條腿彎向上託了託。林煦哽咽着發出一聲疑問的輕哼。

    魏桓偏頭,用側臉蹭蹭她溼乎乎的臉頰,說:“我揹你回去。”

    林煦趴在他背上,回頭往車裏看,說話帶着哭腔:“可是……藥……要還在車裏。”那是很珍貴的藥,她得隨身拿着才放心。

    魏桓對宋伯說:“勞煩您帶進去吧。”宋伯忙點頭應下,魏桓也不顧林煦微弱的異議,提步便走。

    走出一段,林煦心中好受一些,她雙臂摟着魏桓的脖頸,將頭歪在他一側頸窩裏,說話鼻音很重:“我今天碰到壞人了……”

    魏桓輕輕地“嗯”了一聲。林煦一頓,接着說:“他們好像都死了。”

    魏桓繼續“嗯”了一聲,連語調都不重一分。林煦沉默一會兒,問:“那是你的人嗎?”

    魏桓知道她問的是後來的暗衛,毫不隱瞞地點點頭。那些個東西實在是不長眼的,眼睜睜看着要保護的人深陷危險,竟還能奔回來問他一問,讓她危險的人該不該殺。該罰。趕明兒他得給林煦換兩個聰明點兒的。

    他這樣想着,卻聽不見背後的人迴應。想起她前世尤其厭惡身邊跟着暗衛,心不覺微微提起,腳步漸慢,偏頭問她:“阿煦不願意身邊有人嗎?”

    林煦搖搖頭,又點點頭。她問:“是誰要害我啊?”

    魏桓一頓,面上表情驟顯冷厲,沒有回答。他說:“阿煦別怕,很快,就沒有人了。”

    正月十五那天,淳德帝觀了鰲山,以喜上加喜爲名,爲嫡公主慕容靈賜婚榮氏榮明。

    慕容靈事先並未得到消息。她擅自派東宮禁衛去劫林煦,使得他們紛紛折在東門坊外一處陋巷裏。負責此事的衙門查過去,慕容言不僅不能徹查重罰,反而還要遮掩安撫。此事過後,他便一直強忍着怒火,使得慕容靈不敢造次,一連頹靡幾日,再聽親事卻已經板上釘釘了。

    她不相信,也不能接受,跑去淳德帝那裏大鬧。淳德帝本還溫聲勸說,不知爲何,在慕容靈提及先太后生前也不喜榮明時,突然變了臉色,不勝其煩,最終將她禁足在自己宮中。

    但魏桓並沒心緒管這些。

    那日是他發病的日子,或者說,是他本該發病的日子。

    他半坐在榻上,後背靠着幾隻鬆軟靠枕,手裏翻着一本奇聞怪談。眼睛擡起,看到一旁目光炯炯的林煦,不禁啞然失笑,手中書卷握成軸,輕輕敲在她的腦袋上。

    “幹嘛呢?”

    “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林煦捂着腦袋問。

    “沒有。”

    其實有一點不舒服,但與之前相比只能算是不痛不癢。上一世的藥也是這樣,輕微的不舒服而已,沒什麼了不得的。

    聽他這樣說,林煦的臉上有些雀躍,但她努力地剋制住自己,也希望魏桓再接再厲,於是輕咳一聲正色道:“今天還沒過去呢?”魏桓看向窗外,黑沉的夜色將這一方小院淹沒,但在高處遠處,紅紫的燈火渲染着天際的邊緣,無聲地宣示着屬於另一個世界的熱鬧。他收回目光,看向林煦:“今天是上元節,街上有花燈還有鰲山,阿煦不想出去玩嗎?”

    林煦果斷搖頭:“不想。”

    魏桓半真半假:“我想。”

    林煦凶神惡煞:“你不想。”

    魏桓嘴脣微張:“母老虎。”

    林煦叉腰昂首挺胸“哼”了一聲,托腮坐了一會兒,拿過他的手腕,三指搭脈細細地診,只覺脈搏有力而平緩。她突然想起,不久之前,她幫魏桓診脈還得墊着巾帕。她回去與林朔提起這事,他眉頭擰的像麻花,評價道——怎麼跟個嬌小姐似的。

    想到此處,她倏地笑了一聲,知道要忍,只是越不想笑越笑得厲害。她又看向魏桓,見他穿着一身素白寢衣,墨發未束散在背後,靠在軟枕上、湊在燈火下的那個慵懶勁兒,真活像個嬌小姐一樣。

    林煦笑得愈發不能自抑。魏桓靜默無聲地看,逐漸看出些端倪,知道不是什麼好事,脣角彎起,一側眉毛微挑,眼神有些危險。

    在這無聲的威脅裏,林煦漸漸歸於沉默。她將嘴脣緊抿成線,這樣纔可勉強壓抑笑意,只是這股笑意隨之傳遍全身,她篩糠似的顫抖起來。魏桓靜靜地看着她。林煦說:“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沒關係。”魏桓很大度。忽地,他俯身向前,直逼到林煦眼前,停住。林煦只覺面前一片陰影,魏桓的眼睫近在咫尺,彷彿眨動之間就能搔刮到她的皮膚。林煦這下真的停住了。

    她僵着身子看他,頸背微微向後探了探,試圖拉開這令人焦灼的距離。裸露的後頸忽地扶上一隻大掌,不算熾熱,溫涼卻又莫名灼人。她看着魏桓黑澈的眼睛,裏面有她小小的倒影。

    魏桓將她摁向自己,同樣溫熱的脣瓣糾纏上去,呼吸交疊,脣舌勾勒着彼此的氣息。

    林煦嚐到一點藥的苦澀,還有一點梅子的清甜。

    梅子……甘草……雲中仙……

    她想。

    手指緊緊攥住垂下的素白寢衣。魏桓察覺,脣瓣從廝磨中擡起,蹭着她的額頭笑問:“還敢不敢?”

    ——

    “我不敢了!”凍得通紅的手指扒在窗戶沿上,雲朗把今晚說過八百遍的話又說了一遍。他知道屋內的正主鐵石心腸,於是對着推門出來的慕容淵的貼身太監說,“劉公公,我真的不敢了!”

    劉公公有些無奈,回頭看了一眼屋內,朝着雲朗擺擺手。他幾乎用氣音說:“不知什麼事,正在氣頭上呢。您與其進去受氣,倒不如在這兒挨凍。”

    “此言差矣!”雲朗伸出自己通紅似蘿蔔的手指,痛惜地給劉公公看,“我受點委屈不算什麼,可您看看我這水蔥般的手指。”

    “水蔥”是用來形容手指的。他自在雲粹樓聽過一次,學會一個新詞,此後便牢牢記住,一直尋摸機會要用。他又說:“而且我很冤啊!”

    今日是上元節,他姐姐絲毫不顧闔家團圓的日子,丟下弱小可愛的他,義無反顧地談生意去了。雲朗一想,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去雲粹樓看看,前段日子聽月娘提起,今晚還有特別安排的節目。

    只是他興致頗高地到了雲粹樓,剛看了一會兒舞娘,往臺上扔了幾顆碎銀,就被人拎着衣領,小雞似的拎了起來。他剛想罵,回頭一看,竟是慕容淵。苦之又苦,還是面色陰沉的慕容淵,當即噤了聲音乖了性情,乖乖軟軟地被拎走了。

    雲朗覺得這完全是“飛來橫禍”,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實在不知又有什麼破事引爆了這位易燃的大爺,讓他這條無辜的小魚,在這麼一個熱鬧而寒冷的夜晚,被罰在廊下吹着冷風面壁思過。

    劉公公身上還有差事,沒有功夫跟他扯皮,微微俯身行禮便離開了。

    他走之後,雲朗心灰意冷地靠在冰冷的石柱上,目光幽怨放空。忽然,他的餘光瞥見走廊拐角出現一個人。他立刻來精神,調轉目光,細眯起眼——一個女人。

    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一個精心打扮過的年輕漂亮的女人。

    那一刻,雲朗覺得,寒冷沁涼的空氣裏多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姦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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