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晼晚推着林姥姥走到店門口站定,看了看已經沒了熱氣的蒸籠問:“老闆,還有熱粥嗎?”
老闆是個大肚子的中年男人,面相瞧着有點兇,他盯着手機頭也不擡道:“沒了,早賣完了。”
林晼晚推着輪椅正準備離開這家店,老闆聽到了輪椅滾動的聲音,擡頭看了過來,看到林晼晚三人後,將目光挪到一頭斑白鬢髮坐在輪椅上的老太太后,將手機揣回了圍腰的兜裏,“要喫的話我現熬,時間會久一點,要等嗎?”
林晼晚望了望其它已經在收拾蒸籠的早餐店後,轉身問身後的李夕遲:“夕遲姐,你趕時間嗎?”
“不趕,就這家吧。”李夕遲走進幾平米的早餐店,找了一個較爲寬敞的桌子,拉開兩把椅子給林姥姥騰出位置。
林晼晚推着老太太過來,固定好輪椅後對李夕遲說了一聲“謝謝”。
李夕遲沒說什麼,拿過餐巾紙擦桌子,“你看着點吧,我什麼都可以。”
林晼晚剛想問她想喫什麼來着,這下只能轉而對老闆說道:“老闆,我們要一盅蔬菜粥,一籠素餡的包子,再要三個茶葉蛋,一份油條。”
安靜的林姥姥突然開口:“要糖包,我要喫糖包。”一邊說一邊伸手揮舞着。
林晼晚拉下她的手臂,耐心地哄:“姥姥,醫生剛剛纔說你不能喫甜的東西你忘了嗎?等病好了我們再喫好不好?”
林姥姥不依不繞,“你不是我外孫女,我外孫女小時候總給我帶糖包,你不是。”
林晼晚臉上的笑有些僵住,她抓着老太太的手似乎有一點點的抖,“我是晼晚啊,姥姥,你看看我。”
老太太看向林晼晚,渾濁的瞳孔像是在極力辨識眼前這個年輕女生,幾秒後,她身子抗拒地往後仰,搖頭說着:“你不是,我外孫女現在還在上高中呢。”
林晼晚的手落到了輪椅扶手上,她嘴角仍舊保持着上揚的幅度,但臉上的笑看上去卻是那麼勉強,“我我是睕晚的同學,就經常來你們家玩的那個。”
“啊,是你啊,我想起來了,晼晚從小最要好的朋友,我記得你。”
林晼晚從帆布包裏拿出乾淨的帕子,在老太太衣領前圍好,問:“姥姥,要不要先喝一點水?”
老太太搖搖頭,注意力被餐桌上一角的老舊貼紙吸走。
李夕遲看着這一幕,沉默了小會兒問:“你姥姥這是?”
林晼晚平靜地說道:“阿爾茲海默症,姥姥得了很多年了,現在已經有些嚴重了,極少的時候神智才清醒,認得我,大部分時間,都不認識我是誰。”
李夕遲張口想安慰林晼晚,可張開嘴,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會安慰人,只能閉嘴。
林晼晚或許是爲了調節餐桌上突然沉悶下來的氛圍,問道:“夕遲姐,你看過尋夢環遊記嗎?”
李夕遲搖了搖頭,林晼晚介紹道:“這個電影的靈感是取自墨西哥的亡靈節,裏面有一句臺詞,說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纔是。”
“包子,茶葉蛋,油條來咯,小心燙,粥再等個五分鐘就好了。”早餐店老闆端着食盤走過來,“來,讓讓。”
熱氣騰騰的早點上桌,林晼晚十分熟練地開始照顧老太太喫飯,李夕遲拿過一枚茶葉蛋,剝得乾乾淨淨後遞給她,“給。”
林晼晚接過,又是道了一聲謝。
三人喫過早餐,走出早餐店站在街邊,李夕遲問:“你怎麼來的?”
“打車。”
“是回養老院對吧?”
林晼晚點了點頭,然後聽見李夕遲說:“我送你們。”說完她又立馬補充了一句,“我正好也要去一趟養老院。”
林晼晚原本想要委婉拒絕的話只得落回肚子裏。
李夕遲給童良打了電話,讓他開車來送她們,半個小時候後,黑色轎車穩穩停在三人所在的街邊,童良打開車門下車,李夕遲介紹道:“童叔,這是我朋友,這是她姥姥,今天正好到醫院做檢查。”說完,又跟林晼晚介紹:“這是我一位叔叔。”
林晼晚禮貌地打招呼:“叔叔好,麻煩你了。”
童良和藹地笑笑:“不麻煩,來,我來。”說完後就去幫忙將林姥姥扶進轎車後排,又將輪椅摺疊好放進後備箱。他拍拍手,來到李夕遲身邊,壓低聲音問:“夕遲,怎麼這麼快就出院了?身體沒事了嗎?”
“沒事了。”
上了車後,李夕遲坐在副駕駛,林晼晚和林老太太在後座,老太太一直盯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顯得格外好奇,隔着玻璃窗一路的用手點城市各個高樓大廈的形狀,表情和幾歲的孩子一個樣。
到了養老院後,李夕遲讓童良先回去,等會她打車回來,童良看了看推着老太太往養老院裏走的女生,問道:“夕遲,這是你哪位朋友,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
李夕遲也朝林晼晚看過去,“不也不算是朋友”嚴格意義來講,她們的確還沒熟悉到能稱爲朋友的地步。
“那你們”李夕遲打斷童良即將到來的詢問,“好了,童叔,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爺爺。”
童良沒再多問什麼,驅車離開了養老院。
李夕遲走進李翰海所在的住宿樓,剛準備按電梯,電梯開了,裏面正是李翰海。
李翰海看見她愣了愣,然後走出來拉着她胳膊上看下看,“阿遲,你沒事吧?昨晚遊艇上的事我聽說了,你不是在醫院嗎?我正準備去看你來着。”
“沒什麼大事,沒必要住院。”李夕遲說得不痛不癢,不願讓李翰海爲她擔心。
“什麼沒事,李馳那個小王八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跟着李乘風盡不學好,阿遲你放心,爺爺去爲你出這口氣,走。”說着,李翰海拉着李夕遲往外走。
李夕遲站着不動,有些疲倦道:“真沒事了爺爺,事情已經結束了。”
李翰海沉沉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就知道委屈自己。”他握緊李夕遲的手,心疼全擺在臉上,“你是個好孩子,是李家一家對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