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然也不客氣，放聲大笑，清脆的笑聲響徹整個屋子，爲夜色鍍上一層活躍氣氛。
許是覺得有點過分，她輕咳兩聲，正色道：“其實我還挺想嚐嚐那碗麪。”
“我去給你拿？”他眉眼清淺，只是陳述，並未生氣。
使不得使不得，重然伸出兩隻手拼命搖，“不必了，節約時間，等一下我還要磨藥。”
到了夜間，重然摸到廚房，掏出藥爐，把藥一股腦扔進去。
左右張望，見夜色裏沒藏人，才摸出腰間藏着的小刀，撩起前臂的衣衫，劃開一道口子，放了半碗血。
獅子頭看着血流如注的胳膊，嘟噥道：“也不用那麼多吧。”
“需要，我的丹方不一定能成功。”
果然，連試三次，藥性都被抵消。
“看來還是得要這幾味藥，替代品不行。”
她思忖明日再跑一趟，不知不覺打了個哈欠，才發現已經臨近子夜。
失血後體溫有些發涼，她裹緊外衫，回到自己屋子裏，倒頭就睡。
夜色沉寂，房門發出輕微響動，雲霖花香四溢，不多時，又消散在微風裏。
在系統給定的第九天，重然終於摸索出真正的解藥，也不管餘驍在幹嘛，端着碗一溜煙衝到他房間裏。
她雙目灼灼，好似恨不得把碗都塞他嘴裏。
“你試試！”
餘驍接過碗一飲而盡。
重然期待道：“有沒有什麼感覺？”
“沒有。”
她有些失望，餘驍看着她黯淡的神色，忍不住開口說道：“也許等下會有反應。”
重然在他房間裏坐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失望地離開。
等她回到房間，剎那間聽到對門一陣劇烈的動靜，慌忙跑過去。
餘驍弓着身體，側躺在塌上，脣間溢出鮮血，皮膚鼓鼓囊囊似乎東西蠕動，可怖驚人，重然只覺得心底痠疼惋惜。
她一時心急，拿出藏在腰間的匕首，化開鼓囊的皮膚，一條蟲子頓時從傷口裏爬出，被重然扔在地上，一腳踩死。
她寬慰地鬆了口氣，如泄氣般勾着腰坐在榻側。
被餘驍一把拽住手腕，力道奇大，像是要把她捏入自己的骨血中，他明明氣息不穩，卻一字一句道：“你哪裏來的匕首？”
重然的慌亂一瞬而逝，強裝淡定道：“怎麼，我沒有武功，還不能用匕首防身嗎？”
自從她武功盡失之後，餘驍就不允許她再使用武器，怕傷到她自己。
因此匕首，針等暗器，第一時間落進他手裏。
餘驍掀開不顧她的反抗，強行掀開她的衣袖，斑斑駁駁全是劃痕，只簡單包紮了一下，隱見殷紅血珠。
重然心虛地不敢看他，低着頭翻下衣袖，結結巴巴道：“不小心劃傷的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她蒼白的臉色卻沒有多大說服力。
夏季本就穿的單薄，她怕裹厚了被他發現，才只簡單處理了一下。
餘驍神色晦暗，沉默不語，驀然鬆了手中力道，把她抱緊自己的懷裏。
難怪……難怪那夜她身上有股血腥味。
“劃傷會有那麼多道？還在同一處？”餘驍沉聲道。
他低沉喑啞的嗓音在重然頭頂上方響起，帶着隱忍而不自知的顫意，重然還想反駁兩句，恍惚間，有什麼溼潤的東西落在她的脖頸間。
餘驍好像哭了……
重然的眼底蓄起水霧，她死死地抱住面前的身軀，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怎麼辦，她突然之間，好捨不得啊……
可是爲什麼？
明明她喜歡的是季霖之啊，爲什麼她還會喜歡上餘驍，她重然怎麼可能成爲這樣的渣女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少年瘦弱卻挺拔的身軀，堅定地站在她身前，就像站在她心底，揮之不去。
“其實……”
獅子頭還沒說完，被重然打斷，她苦笑一聲。
“這能怪得了誰呢？”
想當初她可是恨足了餘驍，如果不是系統的存在，怕是生死冤家都不爲過。
如今喜歡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若是她記得季霖之，也許……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重然的腦海深處莫名傳來一陣刺痛，痛得她下意識蜷縮住身體，繼而是雜亂無序的電流聲。
冥冥之中，她好像看到一隻巨大的眼睛，驟然睜開，猩紅的瞳孔，直視着她，無所遁形，帶着無法言喻的壓迫，似乎在它面前，任何東西都無法被隱藏。
突如其來的冰冷聲音，在空蕩蕩的腦海裏，無數倍放大，格外清晰。
彷彿從她靈魂深處從內而外傳遞出來，凍得她整具骨骼都在顫抖。
“原來是你。”
這個語氣！重然瞳孔緊縮，是附身在重千枝身上的東西！
爲什麼？！爲什麼它會找到自己？
“獅子頭？”
無人迴應。
跗骨的恐懼感攀爬在頸椎，不顧她的反抗，拼命往骨髓裏鑽。
重然倒吸一口氣，渾身都在輕顫。
就在這一念之間，周遭一片寂靜，亂七八糟的雜音，瞬間徹底平息。
“宿主？！宿主！”
獅子頭的聲音響起，重然微微鬆了口氣，那股龐大的壓迫力逐漸鈍化，才感受到餘驍激動的情緒。
“重然？！重然！”
重然伸起手，喫力地拍了拍他覆在自己肩上，發顫的不行的手。
安慰道：“我沒事。”
沒事？怎麼可能沒事？
餘驍心底歇斯底里的吶喊，喉嚨像被扼制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神情還保持着慌亂無措，死死地抱住她。
既然她不說，沒關係，自己會查清楚。
在他剛纔低頭那一瞬間，看到懷裏少女空洞的眼眸，黑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雙手猛地卸去力道。
而自己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雙纖細的手臂，安靜地垂落在身側，感受着她渾身的熱度，一點點退散，氣息微弱。
天知道他心裏有多恐懼，多麼不可置信。
“獅子頭，剛纔到底怎麼回事。”
“宿主，它發現我們了，我們必須得走了，等不到明天。”它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會把任務發在系統空間內，下個世界，要靠你自己了。”
重然驚道：“這麼着急？”
“對不起。”它還太弱，沒有能力反抗。
重然知道它盡力了，只是覺得可惜。
太可惜了，不能陪餘驍一生，不過這或許也算是個好的結局，起碼她沒有對不起季霖之。
她支起上半個身子，眼神清冷冷，雖然是笑着，卻比哭還難看。
重然勾着他的脖頸，微弱的氣息貼在他的耳廓，感受到身體生機的流失，張開嘴狠狠咬向他的脖頸，“我們兩清，剩下的算我欠你的。”
她輕輕一笑，在他耳廓邊留下三個字“對不起”，最終了無生息。
重然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後。
少年挺拔的輪廓佝僂成近乎一個圈，把她緊緊扣在懷裏。
眼底的陰鶩濃得溢出，化成一團金色的光，逐漸從軀殼裏脫離出來，化成一個人形的模樣。
它看了眼牀上的人，手點在重然眉心，剎那間金光乍現，遁入她體內。
然後轉身向外走去，融散在風裏。
【作者題外話】：結束啦！下個世界末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