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寒潭,除了依靠火心丹的熱力外,便是靠着內力在水底呼吸,這憑空出現的漩渦,亂了恆王的呼吸節奏,就跟殺人一樣。
沈祁見恆王被漩渦影響,脫身不得,還越陷越深,想要上前去拽,可他自己也不過勉強穩住身形。沈祁整個人都是懵的,明明先前寒潭底部並未有任何異常,這漩渦究竟是怎麼出現的?這寒潭的水本就刺骨,如此更如刀割在身上,全身上下無一倖免。
“臭小子,你抓緊了!”
沈祁抽出腰間的鞭子,圈住恆王的腰腹,將人用力往自己身邊拉扯,他用盡全力,恆王的位置卻一點也沒靠近於他,甚至還往前移了三分,沈祁不由得想罵娘,一定是恆王這崽子喫多了太重,反正肯定不會是他沈祁沈大俠學藝不精、武力拉跨。
看,着就是小白臉的壞處了,今日若是師弟牟寧與他一起遭遇這般境況,早就翻越而上,脫離險境,哪還用得着他一個人,救倆人的命,他可真命苦。沈祁心裏吐槽着恆王,手上卻一點都不敢放鬆,就算拉不過來,且先拽着,也不至於被漩渦衝得不見了人影,那時才糟呢。
就在兩人與漩渦奮力爭鬥時,一條尾巴猛地甩了過來,直接拍在恆王身前不足兩尺的地方,那裏水浪四濺,兩人被拍的頭昏眼花,不由得順着那尾巴擡頭望去,頓時目瞪口呆。
好大一條蛟?不對,蛟頭上怎會有角?與之相比,兩人就如螻蟻一般,只要那怪物隨意伸伸爪子,就能將兩人撕個粉碎。
兩人在漩渦的牽引下,好容易浮出水面,便看到龐然大物一般的怪物,此怪物不在兩人的認知裏,姑且喚它蛟龍吧。
不知怎的,這蛟龍看似兇惡,兩人也被它製造出的漩渦整了個夠嗆,但恆王總覺得,它不是衝着他們倆來的。按說,他們倆方纔那般行徑,算是擅闖怪物洞府,打擾到人家休息,蛟龍發怒也是常理。但恆王卻沒有從怪物眼神中看到喫人的表情,就連剛纔明明可以一尾巴將兩人再次掀翻到潭底,卻也只是在他面前甩動了那麼一下。
看了他們一眼後,移開了視線,沒有攻擊他們的意圖。
以上,恆王得到一個認知,這怪物沒有惡意。
如此恆王就不理解了,既沒有惡意,它爲何突然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來?
難不成存粹是在潭底待得太寂寞,突然看到有人來,太過興奮,整出些風浪來?
沈祁也疑惑不解,他抹掉臉上的冰水,仔細觀察了一會,道:“看樣子它好像是在等人。”
“等人?”恆王疑道,“等誰?”
沈祁努努嘴,“不知道,看看就知道了。”
那蛟龍盤在漩渦中心,昂着頭挺身望着石臺的方向,豎瞳中閃過一絲繾綣,那邊是赤崖等人待的地方,不過這會兒,石臺因着方纔突然而起的漩渦風浪,從中間斷裂,只餘下相連的一點皮,赤崖十四叔等都不見了身影。
一聲“絲絲”的聲音突然從石臺上傳了過來。
片刻,阿黑的身影出現在石臺之上,原本黝黑的瞳孔散發出綠色的光芒,就如同天上的星辰一半閃耀,它似乎有些焦躁,又有些忐忑不安。
阿黑?恆王怔住,難道,這條蛟龍等的人是阿黑?
還不待恆王理清思緒,那條蛟龍的動作迴應了恆王的猜想。只見那蛟龍以漩渦爲支撐,身體往石臺湊去,在離阿黑三尺位置停了下來,那蛟龍竟然舔了阿黑的腦袋,而阿黑也由着蛟龍舔。恆王徹底驚了,要知道平日裏,阿黑的腦袋也只有它看着長大的草草能摸上一摸,旁人誰想摸阿黑的腦袋,都要被它齜牙嚇走,可兇了呢。沒想到,卻給一個才見第一面的人,哦不,是才見第一面的蛟龍舔腦袋?
恆王心中略略不平,嘀咕道:“這也太區別對待了,難不成上輩子倆人親兄弟不成?”
恆王的嘀咕聲沒逃過沈祁耳朵,他看着蛟龍與阿黑纏繞的模樣道:“沒準,還真如你所說,這怪物跟阿黑之間,有什麼淵源在裏頭呢。”
“不過,你有沒有感覺到?”沈祁眉頭突然蹙起。
寒潭之上忽然升起一片霧氣,白茫茫一片,將兩人完全覆蓋。
這又是怎麼了?恆王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腰,那裏沈師兄的鞭子還在,還好還好,運氣沒那麼差,他忙喊:“沈師兄?沈師兄?你在麼?”
“喊什麼喊,叫魂吶?多大人了,遇事莫慌,這麼不淡定的?”白霧中沈祁教訓的聲音傳來。
“咱們又觸碰什麼機關了麼?怎麼突然什麼都看不清了?”恆王覺得邪乎的厲害。
沈祁伸手拽了拽鞭子,感覺到那頭恆王的重量,兩人應該離得不遠,不過他也奇怪,原本兩人是浮在寒潭上的,這會兒,腳怎麼能踩到實地了?前後不過晃神的功夫,太匪夷所思了,搞不好,這是遇到鬼了?
沈祁嘀咕着,對恆王說:“你站在原地別動,我去找你。”
目下情況不明,沈師兄縱橫江湖時日已久,經驗豐富,他說站在原地等,恆王便乖乖的待在原地,半步也未挪動。
誰想,明明是順着鞭子走過去的,距離也不遠,卻走了半個時辰也沒走到恆王面前,這說出去誰信?
“沈師兄?你到了麼?我怎麼看不到你人呢?”恆王等了許久,只聞其聲,不聞其人,甚至腳步聲都聽的清清楚楚,可就是看不到沈祁的人影。
沈祁走得渾身熱得冒汗,“臭小子,咱們可能真誤入了什麼幻境了。”
幻境?怎麼可能?方纔兩人都待在寒潭中,在漩渦裏旋轉,並未觸碰到什麼機關鬼斧,可若不是如此,怎麼解釋如今身處的一切?兩人也就一根鞭子的距離,沈師兄卻走了那麼久都未與他碰着面,跟鬼打牆了一樣。
沈祁那邊安慰恆王:“反正你別怕,也別鬆開鞭子,我再想想辦法,咱們總不會是無緣無故進來的。”
恆王歉然道:“沈師兄對不住了,我總是在拖累你。”丘城被俘白羊匪寨,後又誤入白羊道夢清谷,這一路上虧得沈師兄相助。方纔,沈師兄明明有機會從寒潭躍起逃走,卻爲了救捲入漩渦的自己,失了先機,才與他一同被困此地而不得出。
沈祁道:“知道便好,你那功夫真的太爛了,也不知跟誰學得,一點章法都沒有,內力吧雖然看似充盈,卻壓根不會運用,空有皮囊,不見真招。說實話,我是真的看不上你。”
這些恆王都是曉得的,那天晚上在王府,沈師兄與阿然的對話,他全都聽到了,話裏話外,都是對他的不滿,覺得他與阿然不合適。
“你也不用難受。雖然你武藝荒廢,細胳膊細腿的,但總算做事上還算周正,師妹認定了你,覺得你好,所以嫁給了你。至於我沈祁的態度,你不用考慮在內,畢竟是師妹嫁你,又不是我沈郎嫁你。男子漢大丈夫,就該笑傲江湖,爲那點兒女情長牽腸掛肚,可不是大丈夫該有的,若想我看得起你,就莫要作那些娘們唧唧的事兒。”
恆王朝着白霧,沈祁聲音傳來的方向拱了拱手,“沈師兄教訓的是。”
沈祁又道:“話說回來,你體內突然多出來的內力是怎麼一回事?”早在夢清谷與恆王等人分別時,他就察覺到這小子體內的不對勁,奈何那時要送蘇師叔的骨灰回無聲谷安葬,來不及探究。如今,反正短時間出不去,就當聊天打發時間了。
內力之事可大可小,這小子丹田一直存着比之普通人多出幾百倍的內力,卻沒爆體而亡,該說這小子是幸運呢,還是不知者無畏?
恆王曉得沈祁問的是那次從幻鏡老爺爺那杯茶水後,偶然獲得的內力,也確如沈師兄所說,他不曾熟練掌握,自得到那些內力後,他也想將其好好消化了,奈何那內力太過龐大,而他本就空有招式,不懂內力,自是無法運用得當,夜深人靜時,也被那澎拜的內力攪得睡不安穩,想着北狄事了後,回到大周,尋一名師指點一二。如今聽沈師兄的口氣,自己好似一直徘徊在生死邊緣似的。
真有那麼嚴重嗎?恆王心中疑惑,他將先前夢清谷幻鏡中發生的事說與沈祁,着重說了那杯茶,至於老爺爺的皇室身份,他選擇了保密。
“這麼說來,你小子還真撞大運了?”沈祁調侃道,看似落入鏡中,生命垂危,卻不知怎麼得了鏡靈的眼,送出鏡不說,還將一身內力相送。這般境遇,也不是誰都能有的,旁人羨慕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