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寒驚 >第二十八章 神傷
    深夜,趙承玉靜立在耳房門前,望着只能透出微微光亮的窗紙,怎麼也看不清裏邊的人影。

    他手腕上還纏着白布,隱隱生疼。

    幾番猶豫之下,趙承玉還是叩了兩下房門,輕聲道:“子念,是我,你歇息了嗎?”

    過了會子,房中仍是沒有任何響動。

    “我可以進去嗎?”他又喚了一聲。

    等了許久,在趙承玉放棄敲門正欲離開之時,裏屋才傳出淡淡的語調,“進來。”

    踏足屋內,只見花紋燭臺燃着燭火,昏黃迷濛,竺子念於几案前執筆寫字,他的高大投影將屋裏掩了大半。

    “可是打攪你了?”趙承玉關上房門,動作輕柔。

    “可有要事?”竺子念手上動作未停。

    趙承玉輕聲笑道:“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只是想對你今日的搭救之恩說聲謝,還有阿毅只是一時心急口快,並沒有其他惡意,他還叫我來給你道聲歉”

    “沒要緊事的話就出去吧。”話音未了,便被竺子念打斷。

    見他冷言冷語,趙承玉有些遲疑,但還是走近了些,“我只是有些擔心你關於今日林氏所說”

    竺子念並沒有迴應,只見淡淡燭光下,他執筆穩健,筆墨力透紙背,銀鉤蠆尾,沒有十幾年的功底,是寫不出這般好字來的。

    “你見我像是有事嗎?”

    燭影下竺子念神色依舊,似乎任何事情皆不能在他面上盪開漣漪。

    趙承玉指尖撫過一本書皮被翻得發皺的手抄清靜經,再細觀竺子唸的字句,並未察看字帖便能如此熟稔地背寫下來,許是寫過很多次了

    “清靜經靜心是極好的”

    “啪——”

    方纔還在竺子念手中的毛筆,轉瞬便在昏暗地磚上滾了幾圈,留下的墨跡比黯夜更暗。

    竺子念擡眸死死盯着趙承玉,本就陰沉的面色又多了些森冷,“與你何干。”

    單單幾字,趙承玉聽着卻額外畏葸。

    他覺着自己確實有些唐突了,甚至覺着自己並不該出現在這裏,與他說着這些話,畢竟牽扯的不是自己的至親,又何來感同身受之說

    趙承玉不敢再說,自懷中掏出早已備好的葡萄紋香囊銀球,它渾圓鏤雕,自中香球還散着綿綿馨香。

    “這個香囊放了幾味香料,其中天蘭安神是極好的”趙承玉沒有將香囊遞給竺子念,而是將它放在几案邊上的遠遠一角,“我便不打攪你了,早些歇息”

    月色下,只見窗外人影匆匆掠過。

    竺子念坐回身後木椅,望着燭色下的銀球香囊微微透紅,眼中失了倔強清冷,只有滿滿的倦意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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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林氏所表言辭傳到竺軒雲的耳中之時,已是遲暮時分。

    只見他渾身打顫也站立不住,又驚又慟,攻心之下竟昏死過去!

    竺家上下驚得亂做一團,好在管事陳芸還算鎮靜,急急喚了大夫上門,待診了脈開了藥,確認掌家並無大礙,淨瀾園這才平息下來。

    透雕雲紋的架子牀下,羅紗半掩,燭影虛晃。

    顧風擰乾溫熱的手巾,細細擦拭着牀上安睡之人額上不斷淌下的涼汗。

    竺軒雲眼目緊閉,本就白皙的面色又添了幾分沒有血色的蒼白,連昏睡過去了,眉頭仍是緊緊鎖着。

    顧風指尖撫上他的眉心,輕輕揉開,以盼他能一宿安眠。

    房門悄聲打開,陳芸迎了進來,望了兩眼正在沉睡的竺軒雲。

    架子牀邊安放着盆架,她指尖探入面盆中,水已有些發涼,“我去換盆熱水過來吧。”

    動作被顧風制止,“我去換吧,水溫太熱也是不好。”話音

    低緩,透着點疲意。

    不過半會,待顧風換完水回來,只見屋裏牀上被褥半掀,沒了竺軒雲的蹤影。

    顧風稍加思量,便直奔神堂。

    神堂不大,在最爲清淨的後院偏角,現在顧風面前這扇藤紋房門半掩,門縫透出了微微燭光。

    顧風沒有推門,只是透過半開的門縫,瞥見黑壓壓幾排神牌前,竺軒雲正安靜跪坐着,久久不語,連身形都不曾晃動一下。

    周邊寂靜無聲,連呼吸聲都能如此清晰迴繞在耳。

    不想攪擾,顧風便靠着房門坐了下來,雙手搭在膝上,擡眸便是霧濛濛的月夜,月色暗淡又如水一般柔婉。

    隔着薄薄的格扇門,他側首傾聽,聽着裏邊如沉夜般的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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