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了許久未得,那老漢皺眉眯眼晃了晃發昏的腦袋,眼睛也往椅邊瞧去,那酒瓶卻不在原處,只有殘留地上的酒跡。
老漢倏地一下起身,猛然又見小院兩個人影立在那裏,大驚之下酒也醒了七分!
趙承玉上前行揖禮,“驚擾老丈了,老丈勿怪!”
老漢穩了穩氣息,指着二人叱道:“你們誰呀!大白日正在這裏嚇人做什麼?!我的酒呢!是不是你們拿了我的酒!”
老漢看着鬚髮半百,但中氣卻是十足,嚷起人來口沫橫飛,雙目赤紅。
“老丈莫急,您的酒便放在右邊的小桌上。”趙承玉掏出腰間的腰牌,“我等乃安察堂捕快,今日是有公務在身,有些情況還需探問下老丈。”
老漢撈起桌上的酒瓶,仰頭大喝一口,滿意得齜牙咧嘴。
“什麼公務需要我個老頭摻和的?走走走!別妨礙我喝酒!”
老漢不耐地擺擺手,拿着酒瓶哼着小調,哼着哼着便又要躺身下去。
腦後纔剛觸到椅面,忽地一聲炸裂震響伴着碎片橫飛,老漢手中的酒瓶忽然迸裂,瓶中的酒傾瀉而出,一股腦倒在老漢身上!
竺子念收回手,剛纔擲出的碎石落到地面咕嚕轉了幾圈。
老漢大睜雙目,聞着身上飄來的濃濃酒香,一時痛惜竟哭將起來,“我的酒呀!我的酒呀!”
“你們這些狗差子仗着官府撐腰,竟這般欺辱我等良民!來人呀!快來人呀!狗差打人了!”
好漢的叫嚷並沒有引來多少人,不過偶經幾人多瞧了兩眼便也走開了。
趙承玉也是不知所措,見老漢叫嚷個沒完,竺子念乾脆一把冷劍出鞘,倏地直接架到了老漢脖頸上。
果然奏效,老漢一下子止了泣,連帶聲音皆都吞到了喉嚨裏。
院中寂靜無聲,趙承玉瞧了瞧僵持的兩人,事態已到此情狀,便也只能硬着頭皮了,“老丈,我們不過是想問問李懷安那戶人家的些許情況,並無惡意,你若如實相告,我們不一會就走,這酒明日我等也會奉上嶄新一壺。”
“此,此話當真?”老漢嚥了咽喉頭,“你,你叫他先把劍收了!我這條半入土的小命還要不要了!”
竺子念收劍也乾脆,劍刃瞬息一晃便回了鞘中。
老漢拉了拉溼透的粗麻衣,哼唧一會才道:“別的酒我是不要的,我只要萊月樓的屠蘇酒,其他一概不喝!”
“好。”竺子念乾脆地應了下來。
“問吧問吧問吧!”老漢雙手自後撐着,將腳提到椅沿悠閒地抖着。
趙承玉道:“你在這裏居住多久?對李懷安一家的遷入可還有印象?”
又道:“那李家兄弟定居在此也不過二十來年,也不過二十來年便是物是人非,雙雙喪命李懷安小子得閒還會與我這老頭喝喝小酒嘮嘮嗑,如今又只能獨飲嘍!”
“聽聞李懷安大哥也是當年喪命巫女之手的幾人之一,你可還有印象?”
“我記得他是叫”老漢沉吟半會才道:“若是記得沒錯,我記得李懷安大哥是叫李虎,因患有肺疾,常年咳血不止。彼時那個巫醫確實有些手段,長年咳疾的也統統能醫好嘍!手段是有,早年診金也尚且不高,但隨着名聲大起那診金也是水漲船高,家中富餘的尚能醫治,家中貧苦的便得砸鍋賣鐵,哪裏治得起哦!”
“治不起也不能等着死吧?那幾人便互相約着,鬧到了竺宅去了可惜嘍,遇上了歹毒的主,被下了巫蠱喪了命”老漢又道:“城中衆人早已忌憚那對巫醫夫婦,在衆怒之下,那場大
火便那樣發生了”
院中又恢復沉靜,彷彿騰天的火舌就在面前重演,那場大火又在無形地燃起。
趙承玉思忖半晌又開了口,“那李虎被下蠱之後,可有什麼表象?”
老漢道:“打從竺宅回來,那李虎小子便像着了魔般,大晚上一沾枕便說有鬼,大白天的也說有鬼!嚇得是幾天幾夜不敢睡,那臉青得都快不行了!李懷安小子又是請大夫看病,又是請法師驅鬼,愣是一點用處沒有。鬧了一星期左右,李虎小子實在遭不住罪,便用那剪子自我了斷咯”
老漢話罷還一直嘖嘖嘆着。
“鬧鬼”趙承玉眉目收緊,又道:“您還記得怎麼個鬧鬼法嗎?”
“還能怎麼鬧鬼咯?不就是弄點聲響,現個身,再收了命咯!”
竺子念哼了一聲,“你可親眼見着了。”
老漢本就對面前這粗野小夥頗多意見,見他挑釁起來也跟着嚷嚷,“聽得多了不就那回事嘛!你小子又聽得幾個鬼故事了?”
趙承玉見狀忙打起呼呼,笑道:“老丈莫要生氣,我小友並不是那個意思,您老再好好想想,可還有遺漏的地方?”
老漢撇過臉不耐道:“也就整天嚷嚷着鏡子裏有鬼,鏡子裏有鬼,其他的沒了!”
“鏡子裏有鬼?”趙承玉重訴了一遍。
“是呀是呀!”老漢起了身,提聲道:“你們也該問完了,不要再打擾我睡覺了!趕緊出去趕緊出去!”
老漢連轟帶推,直將兩人推到小街旁才作罷,遠遠還傳來中氣十足的嗓音。
“記得明日把酒送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