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風頭一歪，用着難以理解的眼神對望，“難得你費了一番心思，這散息丸果然顯效。”
竺軒雲在驚恐中才恍然想起，自己明明是給顧風下了藥的，爲何他……
顧風舉起沾血的手指，“不僅氣力失了大半，連精神都恍惚起來……”
竺軒雲盯着顧風手上那已然凝結的血跡，如此大量的血液，可在他身上卻沒看見明顯的傷口……
竺軒雲喉頭一滾，“這，這是誰的血？”
顧風滿是疲憊地輕笑道：“那人實在是嘴硬，非要惹惱我，非要我拔劍……末了又來求饒，真是可笑……”
竺軒雲腳下一軟癱坐在地，“你真是個瘋子……”
“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包括那人的喪命，包括把我逼瘋……”
“不是我！”竺軒雲崩潰大喊，“是你變了！是你瘋了！”
顧風蹲身一把扯過竺軒雲的衣襟大晃，“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歡你嗎！你不就是仗着我不想傷害你嗎！”
竺軒雲眸中失了神采，“你乾脆殺了我吧……”
顧風慘然一笑，“寧願死在我的劍下，你也不願意與我同行嗎？”
隨即掐上竺軒雲的臉腮，迫使他擡起頭來，“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快說你錯了！！”
反觀顧風的失控，竺軒雲只用冷眼望他，“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他此刻異常地冷靜，冷靜到可以用這一句話就徹底擊破顧風的最後防線……
此時顧風面目已然扭曲到猙獰，嘴邊卻還在笑着，“好，好……是你逼我的！”
顧風掐住竺軒雲的脖頸，將他死死按倒在地，轉而竟去撕扯他的衣裳！
此舉徹底震嚇到受到壓制的竺軒雲，甚至都忘了自己會說話這件事！
待終於回過神，竺軒雲衣裳已被卸到腰腹，露出一大片光潔的胸膛。
一直攢積着的失望頓時涌上心頭，竺軒雲很快甩出一掌，狠狠砸在顧風的臉旁，發出的刺耳脆響都讓竺軒雲以爲是打碎了什麼玉瓷。
顧風被這一巴掌打得微微一怔，轉而面露憎恨之色，低頭報復似地咬上竺軒雲的肩頭！
刺痛之感陷在顧風尖利的齒間，竺軒雲不禁疼得悶哼一聲。
半晌，顧風終於鬆開他的啃齧，竺軒雲能清晰看見他脣邊的血絲，但好在顧風面上似乎也恢復了些許理智。
錯亂之後，顧風轉換滿面痛苦，低頭深深埋入自己膝間……
渾身凌亂的竺軒雲勉強撐起身子，望着緊緊蜷成一團的顧風，再多的失望悵恨竟也說不出口……
……
言宅。
張毅終於尋到竺、趙二人，卻面露尷尬，“那個，陳姑娘來了……”
自上次因賞了趙承玉一巴掌被竺子念警告後，陳芸確實過後不曾再來過安察堂，而如今卻要不屈不饒地轉戰言家嗎？
竺子念面色並不好看，“不見。”
張毅笑着勸說道：“陳姑娘帶了很多糕點來，給言家上下都分了，喫人嘴軟，我總不能旁觀她苦苦相求吧……”
竺子漠然道：“那是你吃了，我沒喫。”
面露窘迫的張毅轉而對趙承玉使起了眼色，接收到信號的趙承玉隨即也附和道：“是啊，陳姑娘給言家上下都帶了糕點，想必是費了很大的功夫，子念你好歹也去瞧瞧她吧。”
竺子念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打你一巴掌再給顆糖就算了嗎？”
趙承玉撓着頭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早就忘了。”
張毅也笑道：“是啊，一個姑娘家使得出什麼勁呢？我們平常外出公務可遇到許多比這更誇張的事呢！”
“既然如此！”竺子念大步朝外走去，“可是你們叫我去見她的！”
怕他生事，張、趙二人也趕忙跟了上去。
還在分糕點的陳芸遠遠便瞧見竺子念朝這邊走來，立馬停了手上動作迎了上去。
“公子！芸兒帶了你最喜歡的……”
“你又來這裏做什麼？”竺子念截道：“可是忘了我先前的說話了？”
陳芸頓時低下眉眼來，“……記得，我以爲公子消氣了……”
“你不需要求我原諒，該被致歉的人是阿玉。”
話音剛落，跟隨的二人也迎了上來，陳芸一見趙承玉便要朝着他下跪，被他手快地一把攔住，“陳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爍爍淚花在眼眶中打轉，陳芸哽聲道：“趙大哥，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該怪你，更不該出手打你！”
最見不得姑娘落淚的趙承玉連忙擺手道：“不不不，我早就忘了這件事了，陳姑娘你實在不必介懷！”
“可是……”陳芸淚眼汪汪地轉望竺子念，似乎愧疚之情已讓她說不出話。
趙承玉大咧咧地搭上竺子唸的肩頭，“子念也是一時情急說了過頭的話，過後也是內疚得很呢！”
轉眼，竺子念用着“我何時說過這等話”的眼神回望他，正欲開口又被趙承玉截道：“陳姑娘，你可是帶了許多糕點來？我好長時間不曾嚐到你的手藝了，甚是懷念呢！”
“對對對！”陳芸抹了抹淚花，轉頭拿過一食盒，“我做了許多，這次保管你們夠喫！”
……
暮色蒼茫，不曾燃起一絲燭火的言宅陷入沉沉的死寂之中。
頭痛欲裂的竺子念悠悠醒來，望着眼前一片昏黑仍是頭腦混沌。
他怎麼會睡着？這裏爲什麼這麼黑？發生什麼事了？
竺子念勉強撐起身子，晃了晃沉重的腦袋，試圖找到些許回憶。
他記得傍晚時候陳芸似乎來了言宅，還帶了許多糕點來，自己吃了一塊紅豆糕，阿玉則挑了最喜歡的棗泥酥……
阿玉？
“阿玉！”
竺子念出聲喚道，可在這片黯色中並無任何迴應。
竺子念趕緊摸着起身，試圖去找到可以照明的燭臺。
待尋了好一陣，竺子念終於端着一柄蠟燭又回到原處，可眼前一幕卻將他驚在原地。
只見廳裏院外都躺滿了人，似乎都是如自己方纔那般暈了過去。
竺子念一個個扒着確認身份，不一會便尋到了倒在不遠處的趙承玉。
“阿玉！”
竺子念三兩步上前將他扶起，仔細確認他身上並無外傷之後才鬆了一口氣，“阿玉，醒醒！”
呼喚期間，不斷有人緩緩醒來，院裏很快又嚷叫聲一片。
在不斷搖晃下，趙承玉終於也徐徐醒來。
他扶着隱隱抽痛的額頭，“……這是哪啊，怎麼了……”
竺子念環視着亂成一團的言宅，這才緩聲道：“出事了……”
待衆人趕到言承望所在的正屋，已見他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一個駭人的血口就在胸口正中，連雙眸都來不及閉上……
而更出人意料的是，陳芸竟也出現在屋裏角落，正蜷成一團瑟瑟發抖。
趙承玉上前一探言承望脈搏，“死了……”
這時，人羣中有人開了口，“這是預謀！不然我們怎麼會無故暈倒？！”
“……老爺死了，我們可怎麼辦！”
“我們都吃了糕點！是她！是她給我們下毒了！”
“沒錯！是她害死了老爺！”
羣情激漲之間，頓時所有懷疑指向了唯一現身言承望屋裏的陳芸。
也不怪衆人質疑陳芸，包括竺、趙、張三人在內都不得不對她生疑，畢竟能讓言宅上下全部同時暈倒的，陳芸送來的糕點怎麼也脫不開干係……
在衆人指責聲中，將頭埋得深深的陳芸終於緩緩擡頭，面上帶着驚恐之色，“……不，不是我……我沒殺他……”
竺子念緊眉道：“我相信你沒殺他，你也沒有這個本事，但在糕點裏下毒的是不是你？”
陳芸怔怔望向竺子念，苦笑道：“……我搞砸了，我該怎麼辦……”
張毅忍不住問：“你爲何要這麼做！”
陳芸忽而一指趙承玉，恨聲道：“我不後悔！最可惜的就是沒能殺了他！”
這時人羣又有人呼道：“她承認了！是她下了藥！是她殺了老爺！”
“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言承望！”陳芸忽而大喊道：“我承認是給你們下了藥，但我沒有殺害言承望！”
竺子念陰聲道：“你看清那人了嗎？”
“我不知道……”陳芸神色恍惚，“他穿了一身的黑衣……我什麼都不知道，一切來得太快了，你們剛剛都暈倒，他就來了，他就來了……”
此話一出，竺子念已很確信殺害言承望的應是莊邢沒錯，看來他在暗中已埋伏了很久，也確實讓他逮住了機會……
“……值得嗎？”趙承玉滿臉痛惜，“就因爲恨我，將你自己搭進去？”
陳芸沒有對望趙承玉，而是看向竺子念，“值得！能讓他在意的東西不多，所以我覺得很值……”
又道：“公子……這是我最後一次喚你公子，我知道我釀下了大禍，現在我只求能死在你的劍下！”
竺子念絕情地冷哼一聲，“你的命還輪不到我拿，自然有人會來拿你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