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低嘆了一口氣，直起身，卻冷不丁撞進一對琉璃一樣的眼睛。
男人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無聲地凝視着他。
“你、你一直醒着？！”
季揚清表情變得有些複雜∶“嗯。”
不巧，他覺淺，一有人靠近他就醒了，所以從頭聽到了尾，一字不落。
alpha漲紅了臉，恨不得現在挖個地縫鑽進去。
季揚清看着他，深感棘手。
要是他真的是季上將，接受常州也沒什麼關係。常州有責任感，恩怨分明，一片赤子之心，模樣也討喜，不失爲是一個完美的愛人人選。
但是他只是一個快穿者，也許某一天某一刻，突然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
他有什麼資格在這段短短的時間裏去撩撥一個無辜的人。
男人緩緩皺起了眉∶“我……”
“打住。”
常州發燙的臉頰逐漸降溫，都不用聽他說什麼，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到底是什麼態度。
alpha垂下眼，像是一條辦錯了事的大狗，神情無措卻又故作鎮定。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你現在又沒有伴侶，我年紀也正好，追求你合情合理合法。就算你沒看上我，也好歹給我個機會讓我試一試。哪有你這樣一言不合就把人家後路全堵死的……”
常州嘟囔∶“下手忒狠了，難怪別人都說追不上你。”
季揚清∶“……”
他啞然失笑∶“我既然不喜歡，那還吊着別人幹什麼？”
常州眼神漂移了一下∶“……你倒不如吊吊我，我心甘情願的。”
季揚清沒聽清∶“什麼？”
“沒什麼！”
常州挽起袖子，氣呼呼地去廚房裏準備晚飯。
別說，這位常少爺手藝還真不錯，活脫脫一個宜室宜家，拿出去倍有牌面的貼心伴侶。
但是他越這樣，季揚清越覺得猶如芒刺在背。
對方發乎於情止乎於禮，追求人也追求得叫人舒服，當着這麼一張純情的臉，季揚清還真說不出什麼狠話，但是讓他答應，季揚清更狠不下這個心。
他肯定在這裏呆不了多久，什麼時候系統回來了，他大約就會前往下一個世界。
要是真的答應了對方，等他走了，剩下他一個人要怎麼辦。
年輕有爲的alpha將領，總不能把剩下大半輩子都留着緬懷一個故人。
晚飯一喫完，常州就收拾好自己乖乖離開了。說破了心意以後，接下來整整一週，每天對方都會定時來晃一圈。
你退我進，再退他就上房揭瓦。
這日季揚清拉開房門，穿着整齊的alpha神采奕奕地站在外面。
西裝領帶加袖釦，淺色的面料讓他身上那股蓬勃的年輕氣息毫不遮掩地向四周發散，天生微卷的頭髮也已經打理妥當，髮尾翹出一個勾人的弧度。
季揚清緩慢眨了眨眼，隱約看見了一隻花孔雀。
“你這是……”
常州彎起眼睛一笑∶“你忘了？今天不是要去警局註銷資料嗎，我陪你去啊。”
季揚清這才恍然，對，他差點忘了這件事。
alpha體貼地站在樓下等他去換衣服。
季上將的衣櫃裏除了軍裝就少有其他常服，他找了好久才翻出一身黑色西裝，樣式非常低調，但一看面料也是好東西。
等下樓以後，季揚清才隱約覺得不對。
兩人身上都是西裝，一身黑西裝，一身淺色西裝，怎麼看都像是……情侶裝？！
男人頓在原地。
他在別墅裏搜查的時候就提前看過了衣櫃裏的東西，原本只是調查需要，沒想到現在還能讓他小小的鑽個空子。
季揚清毫不知情，他現在滿心不自在，明明嘴上說了拒絕人家，結果現在他又穿了這身衣服，怎麼看都像是欲拒還迎，玩弄別人感情……
他忍不住覷了一眼他的臉色，對方神色如常，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常州偏偏頭∶“嗯？怎麼了？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季揚清鬆了一口氣。
“嗯，走吧。”
坐上車，常州的表情嚴肅起來，他又裝作不經意地審視了一遍自己的裝扮，心中瘋狂拉響防空警報。
今天季揚清去警局不僅要註銷現役身份，還要登記取消與溫羽的婚姻關係。
溫羽因爲犯罪，之前的離婚登記作廢，現在需要另一位伴侶確認，而且因爲溫羽高等omega的血統，他現在沒有被關在監獄，而是暫時羈押在警局。等季揚清這邊正式離婚，溫羽就會被立刻送往omega管理基地。
而在這段轉移過程中，很大機率就會碰到。
alpha心裏的醋意咕嘟嘟冒起泡來，酸的他又理了理自己的頭髮。
工作日路上沒什麼車，很快就到了警局。
季揚清的名頭太大，甚至還驚動了局長，對方全程都跟在旁邊監督進程。
alpha就像是一頭嗅到了血味的猛獸一樣，始終警惕地審視着周圍的環境。
註銷非常快，確認取消婚姻關係也沒什麼難度，這邊信息一過，那邊溫羽就被領出了監禁室。
不過短短几個月，omega就與以前那個張揚的小少爺模樣判若兩人，整個人瘦的都脫了相，眼神混沌畏縮，像是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
走到警局門口，忽然他像是看見了什麼，眼神倏忽一下亮了起來。
他被身強力壯的警察抓着，渾身上下都在疼，卻也沒空去管，只是大聲嘶吼着。
“季先生！季揚清！”
遠處，季揚清被工作人員圍在中間，正笑着跟身邊人說着什麼。
離得近的一些人紛紛察覺到，皺着眉看過來，偷偷做着手勢讓他們快走。
常州更是第一眼就看見了他，不着痕跡地把季揚清擋在了後面。
溫羽看見了他們身上穿着的西裝，眼神一滯，抵抗的力氣就鬆懈了一些。
警察順勢加重了力道，把溫羽按進警車裏。
車門就要關上，omega突然就像是瘋了一樣，拼命掙扎着想要對方轉過頭看他一眼。
那可是最愛他的季先生，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會保護他的季先生，他不可能喜歡別人，只要他轉頭，只要他轉頭……
omega死死摳着車門，警局門口一時僵持不下。
終於，季揚清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疑惑地扭過頭掃視了一圈，卻只看見了一扇緊閉的車門，就不甚在意地轉了回去。
溫羽貼在車窗上，渾身的力氣散的一乾二淨，剩下的呼喊哽在他的喉嚨裏，嗆得他紅了眼。
耳邊傳來管理員對他冷漠的審判∶“他血統還不錯，有可能會爲帝國生下更多的人類稀有種，去了基地應該會非常受歡迎。總算是可以安撫一下那些低級alpha，也不知道那些孩子出生以後會不會恥辱於母親骯髒的身份。”
他腦子裏昏昏沉沉一片，什麼也聽不清。
恍惚間他想起來一些很久遠的東西。
那個即使隔着十數米，第一眼也永遠會看向他的季先生似乎早就被殺死了。
而他雙手沾滿了鮮血，是案件的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