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出院這天下起了雷雨。

    季揚清原本以爲下着雨不會來多少人,結果他剛剛露面,就被前方山呼海嘯的歡呼聲鎮住了。

    軍區第一醫院外圍得水泄不通,所有人自發撐着傘站在雨裏,人羣擁擠卻有序,沒有一個人衝撞保護線,場面空前盛大。

    帶隊警戒的人不能再熟,季揚清看着背對着他站在門口的alpha輕輕挑了下眉。

    alpha脊背繃緊了一下,依舊沒有回頭。

    季揚清也沒在意,轉而瞥了眼外面洶涌的人潮。

    這些人臉上都激動萬分,有的人甚至沒有帶傘,就站在瓢潑大雨裏拼命衝他揮手。

    光看他們的樣子,誰能想到幾個月前這裏面絕大部分人還把他視作畢生恥辱。

    男人平靜地看着他們,人羣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他走上前,閃光燈不停歇地捕捉着他的身影。所有人都在等他醒來,等了很久,不止是一顆首都星,整個帝國的民衆此時都在直播鏡頭後守候着,激動到熱淚盈眶。

    男人今天穿了重新制好的軍裝,再次出現在公衆面前時,恍然間還是那個風華無雙的季上將。

    記者上前採訪的時候,眼中又驚又喜∶“上將大人,請問您痊癒之後是還要再返回軍部工作嗎?”

    守在後面的醫護人員紛紛看過來,誰能想到第一個問題就踩了大雷。

    主人公沉默了一下,空氣都有些凝滯。

    他的辭呈已經上交給皇帝,不日就會去走退伍的手續,不管他以後如何,都不會再跟軍部沾邊了。

    記者臉上的表情一僵,隱約察覺到了些什麼。

    他正要用些場面話搪塞過這個小插曲,卻沒想到季揚清接過了他手裏的話筒。

    男人清冷的目光掃視過前方的人羣,常年身處高位的經驗讓他即使虛弱,看起來仍舊雍容不可侵犯。

    經歷過在聯盟頑強抵抗的事件,此時他的民望已經達到了頂峯,幾乎所有人都確信,他會再次回到軍部執掌大權。

    一個在邊境摔打出來的軍人,能做到這一步,堪稱不可思議,實實在在的無冕之王。

    但是他們註定是想錯了。

    “感謝大家的期待,但是由於我個人的原因,於前幾日已經向陛下遞交了辭呈,大約在一個星期之後就會去相關機構註銷現役軍人身份。軍團長的職位將會由陛下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考量,轉交給其他能力優秀的同僚。”

    喜悅陡然凝固。

    所有人先是茫然,反應過來之後就是滿腹的難以置信。

    常州也震驚地扭過頭來。

    他在醫院裏照顧了對方几個月,對於他的病情也有所瞭解。

    可是徹底退出軍部……

    季揚清此生都在爲了成爲一個軍人而活着,突然這條路被從中砍斷,他以後要何去何從?

    但是話已出口,斷然沒有反悔的道理。

    之後場面瞬間難以收拾起來,採訪被迫中止,一片混亂中,常州派人清出了一條路把人帶了出去。

    季揚清從始至終都非常坦然,看得常州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對方財產目前還處在無人認領的狀態,他還得任勞任怨開車送他回家。

    “你真的想好了?”

    季揚清點頭∶“當然。”

    “軍部多的是人才,少我一個不少,我何必進去摻和。”

    常州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勸說的話嚥進了肚子裏。

    一路開到別墅區,房子自從搜查過以後就處於封閉的狀態,即使提前讓家用機器人打掃過了,依舊不適宜一個病人居住。

    動手幹活的事情輪不着他來,常州一個人就包攬了所有的活計。

    季揚清有心想要幫忙,但是在經歷了一上午的奔波之後他已經渾身乏力,靠在收拾出來的沙發上不知不覺就昏睡了過去。

    日照西沉,常州抱着毯子從樓上走下來,在室內昏暗的光線下,一眼就捕捉到窗邊熟睡的身影。

    柔軟的毛毯蓋在身上,襯托着對方靜謐的面容無害極了。

    誰能想到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有這麼剛烈的性子,要是敢有誰惹他不順眼,就是敵國君主也要追上去踹一腳。

    alpha低笑出聲。

    目光緩緩劃過他的肌膚,常州臉上的笑意收斂起

    來。

    眼神逐漸暗沉。

    他在聯盟救人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路途本就遙遠,又有敵軍干擾,好不容易找到玻璃櫃的時候,裏面的水混着地上種玫瑰的花土已經把裏面的人整個淹沒,渾濁得看不清情況。

    天知道他當時看見這一幕有多害怕。

    說是瞬間如墜冰窟也不爲過。

    砸開櫃子以後才發現,裏面的人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一剎那,種種情緒奔涌而來,他捂着臉差點當着下屬士兵的面落淚。

    他第一次生出如此複雜的感覺,一面慶幸黎秦那個渾球沒有真的把季揚清鎖在玻璃櫃裏,一面惱火黎秦真他媽是個混蛋!

    反應過來之後他帶着人一路打到軍區大樓下,終於找到了他心心念唸的人。

    只是無聲無息躺在血泊裏。

    要不是他來得及時,勉強用治療儀喚回一點心跳,季揚清這個人真的要死在異國他鄉了。

    之後大軍抵達,他轉交了指揮權,獨自帶着季揚清返回帝國。正常駕駛來不及,就是再連續遷越也要趕回去,生怕他好不容易聚起來的這口氣又散了。

    只要他能活,別說治療幾個月,就是這個人要在醫院裏呆幾年,他都要去看着。

    現在看着這個人又好端端地坐在這裏,壓抑了太久的情緒彷彿烈焰一般,將他眼前的迷霧燒得一乾二淨。

    他現在無比確定自己的心意——

    他喜歡季揚清。

    出於折服,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他整個靈魂。

    心口處的火焰簡直要把他整個人燃燒起來一樣,常州難以忍受地蜷起身子,把額頭頂在對方放在膝上的手背,低喃。

    “喜歡你,好喜歡你。”

    他愛眼前這個人,他的榮耀,他的高傲,他的傷疤,他的痛苦……他身上所擁有的一切東西,他都愛得不可自拔。

    他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真的愛上了一個人,不是因爲ao之間的信息素吸引。

    他的愛人是一捧清水一樣的人,沒有駁雜的香氣,沒有可以承接信息素的腺體,但是正因如此,這份愛顯得格外稀有純粹。

    他會靠着對愛人的絕對忠誠來遏制天性。

    我會超越一切本能去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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