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誓旦旦說自己身體強健,並不需要驅寒藥的裴三郎果然染上風寒了。

    “……”

    收到裴六娘信件的穆雨淅心中無奈的嘆息了一聲。

    旁邊的玉清見穆雨淅嘆氣,開口詢問:“娘子,你怎麼了?”

    穆雨淅搖搖頭:“沒事,是六娘來信,說三郎染了風寒,被裴夫人勒令待在家中養病。”

    玉清點點頭:“原來如此。不過娘子不是給裴三郎送了驅寒藥嗎?大夫的驅寒藥效果挺好的,娘子你喝了之後一點事都沒有。按理說裴三郎身體比娘子你強健,怎麼會染上風寒呢?”

    “唔……”穆雨淅沉思片刻,腦海中突然浮現了裴三郎接過驅寒藥是滿腔抗拒的模樣,他不會是怕苦吧?

    “不會吧?”穆雨淅喃喃自語。

    “不會什麼?”玉清好奇的問道。

    穆雨淅搖搖頭,將那個離譜的猜測甩出腦海。

    “沒什麼。玉清,”穆雨淅擡起右手拖住下巴,突然開口:“你說,我們去裴府探望裴三郎如何?”

    “可是夫人才因爲娘子你落水的事惱了裴家三郎,這幾日不準娘子你出門。”玉清聲音平淡的陳述道:“而且裴三郎既然感染了風寒,必定會在房中休養。畢竟男女有別,娘子你便是去了裴府也見不到裴家三郎的。”

    聽見這話,穆雨淅喪氣的將右手放下,趴在桌子上。下巴抵在手背,嘴巴微微撅起。孩子氣的嘆息道。

    “好吧,那咱們就在等幾日,等母親氣消了再出門吧。”

    穆雨淅從未覺的時間過的這麼慢。好不容易哄好了穆夫人,又收到裴六孃的傳信,說裴三郎的風寒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這時候離落水事件已經過去接近十天了。

    收拾好要帶的禮物,穆雨淅帶着玉清往裴府而去。臨出門前,穆雨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轉身回去取了個剛繡好的荷包,特意裝了一些飴糖進去。

    一進門果然便看見了裴六娘在門口迎接。穆雨淅隨着裴六娘拜見了裴夫人她們,便在裴六孃的打趣下來到了裴府的花園。

    “穆姐姐可要好好逛一逛我們家的花園,說不定會有什麼驚喜哦。”

    “調皮。”

    穆雨淅好笑的拍了拍裴六娘,心知肚明她指的驚喜是什麼。懷着期望的心情,緩緩的在花園中走過。

    裴府的花園穆雨淅在之前參加裴府宴會時已經看過一次,花園和京城中其他府邸不太一樣。花少樹多,少了些許富貴,卻多了一分疏闊。花園的小道里還有些許動物雕像點綴在其中。望着那些神態各異的動物雕像,穆雨淅會心一笑,這些動物雕像顯然都是裴三郎的傑作。

    雖然只看了這些動物雕像兩次,但穆雨淅在心裏默默的將它們和自己的狸奴玉雕做個對比,私心裏總覺得自己的狸奴玉雕製作的更加用心,也更爲精緻好看。

    順着小道往前走,遠遠的便看見了一顆巨大的榕樹,是之前掛着鞦韆的那顆。彼時她還在此處和別人發生了點不愉快。也是在這裏,裴三郎第一次救了她。

    穆雨淅心中一動,腳步一轉便往榕樹所在的方向走去。

    還未走近,便看見榕樹下的木板鞦韆上坐着一個人影。此刻,那人影隨着穆雨淅的腳步聲回頭,果然是仍在病中的裴三郎。

    不同於他平日裏的清冷孤傲。許是因爲風寒未愈,此刻他的脣色有些蒼白,但臉頰卻又泛着點紅色,像極了志怪小說中的貓妖。

    此刻這‘貓妖’見着心上人前來,眼中頓時綻放出光彩,竟驚的穆雨淅不敢上前。

    “元娘,你來了。”

    本來打算嚴厲質問裴三郎落水後是否沒有聽她的話喝下驅寒藥的穆雨淅被美色迷惑,不自覺的便放緩了聲音。

    “嗯,我來了。”

    兩人傻乎乎的對視良久,直到一陣清風拂過,裴三郎咳漱了幾聲,這纔將穆雨淅驚醒。她快走兩步上前,將鞦韆一旁放置的披風抖開遞給裴三郎。

    “你風寒還未好全,快披上披風,不要受涼了。”

    裴三郎也沒覺得不對,聽話的將披風接過,披在了肩上。然後往旁邊坐了點,伸手拂了拂鞦韆的另一端,示意穆雨淅坐下聊。

    這木板鞦韆比一般的鞦韆要大許多,穆雨淅和裴三郎一人坐一邊,中間還空着很長的位置。這般坐着,既不違背男女大防,也不顯得太過生疏。

    穆雨淅輕輕坐下,見裴三郎聽話的披上披風,滿意的點點頭。這纔想起自己彷彿忘記了什麼。將臉上的笑意一斂,開口質問道。

    “三郎你是不是沒有喝我給你的驅寒藥?老大夫是京城最擅長預防風寒的人,他的藥向來效果很好。你怎麼會感染風寒?”

    聽見這話,裴三郎下意識的挺直了背板,立馬回答:“我喝了。”見穆雨淅眉頭微皺,似乎並不相信,裴三郎連忙補充:“真的喝了。只是新煎好的藥太燙了,我多放了會兒。”

    這麼明顯的心虛,別說穆雨淅天生善於感知他人情緒,便是一個普通人過來,也能發現不對。穆雨淅眯了眯眼,語氣危險的問道:“多放了會兒?放了多久?”

    對面的裴三郎心虛的移開目光,半晌纔開口。

    “兩,兩個時辰。”

    穆雨淅簡直要被他給氣笑了。

    “兩個時辰?那驅寒藥早就涼透了吧?你還當真敢喝!難怪你會感染風寒,便是不喝藥也比飲下放了兩個多時辰的驅寒藥要好。”

    許是因爲猶在病中,裴三郎的思緒還沒有那麼清晰,沒能抓住穆雨淅話中的重點,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我答應了你要喝藥的,雖然多放了會兒,但我真的喝了。”

    聽見這話,穆雨淅一愣,那惱火的情緒也瞬間被撲滅。半晌之後,這才輕聲開口。

    “藥涼透了會損失藥性,喝了反倒不好。”

    “那我下次不放那麼久了。”小心的打量着穆雨淅的臉色,裴三郎忐忑的開口。

    又是一擊直球。

    穆雨淅眨了眨眼,將心中的異樣感壓下,這才歪着腦袋看向裴三郎。故意逗他。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怕我呀?”

    雖然別人向來都說裴三郎像個木頭不解風情,但此刻他卻神奇的感知到了穆雨淅的心情變化。敏銳的發現穆雨淅此刻似乎不再生氣,他便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只是怕你生氣。”似乎是擔心自己沒有解釋清楚,裴三郎繼續開口:“不是怕,我不希望你不開心。”

    “……”

    逗人不成反被撩撥的穆雨淅心中尖叫。

    “生病了的影響這麼大嗎?那個害羞好逗愛生悶氣的裴三郎去哪了?”

    輕咳了一聲,穆雨淅正準備轉移話題,便見一個丫鬟端着托盤往這邊走來。人還未過來,穆雨淅便聞見了一股藥味。等端着托盤的丫鬟走近,穆雨淅這才發現,盤子裏果然裝着一碗黑乎乎的藥物。

    “郎君,這是夫人讓我送過來的,你到了該用藥的時辰了。”

    裴三郎神色一僵,偷偷的打量了穆雨淅一眼,這纔不情不願的將藥從托盤上端了下來。只是他的眼神猶在托盤上逛了一圈,卻並未發現其他的任何東西。

    神色僵硬的將藥碗湊到嘴邊,藥物還未入嘴,便嗅到了一股苦澀的味道。裴三郎眉頭一皺,便想將裝着藥的碗還給端藥的丫鬟。

    只是餘光瞥見一旁矗立的倩影,裴三郎心一橫,便將藥倒入了嘴中。

    強忍着嘴中的苦澀將碗遞給端藥的丫鬟,見丫鬟已經轉身離開,裴三郎還沒來得及轉身便感覺嘴脣觸碰到一個柔軟溫熱的東西,接着便是一股甜味在口中化開,沖淡了風寒藥的苦味。

    裴三郎轉身一看,只見穆雨淅的左手正拿着一個荷包,右手正從半空中收回。見他回頭,對着他得意的笑笑。舉起左手的荷包晃了晃。

    “我帶了飴糖,怎麼樣,是不是不苦了?”說着便將裝着飴糖的荷包遞給了裴三郎。

    “諾,以後喝藥覺的苦了,可以含一塊飴糖在嘴裏,這樣就會好很多了。比那些酸梅果子也好得多,果脯會解藥性,不能多喫。”

    裴三郎這才反應過來,之前是穆雨淅塞了一塊飴糖在他嘴中。臉色驀然變的通紅了起來。

    穆雨淅見狀,以爲是裴三郎剛喝的藥沒有效果,忍不住擔心的伸手探了探裴三郎的額頭。

    “怎麼突然臉紅了?是又發熱了嗎?”

    穆雨淅溫熱的手掌心覆蓋在裴三郎的額頭上,並未感受到他體溫有什麼異常。只是坐在鞦韆另一邊的人臉色越來越紅,連耳根都紅透了。

    兩人靠的這般近,穆雨淅感受到的情緒也更加情緒。那熾烈的情緒洶涌而來,穆雨淅這才反應過來,裴三郎可能並不是高熱,而是害羞了。

    猛地後退了一步,望着裴三郎羞的通紅的臉頰,穆雨淅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離譜的念頭。

    “若我是男子,可能便是一個天生善於奪取芳心的風流浪蕩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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