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不知穆雨淅暗暗下的決心。他性格向來彆扭,從來不願袒露心聲。此刻在心上人面前表明心意,內心找已慌得不行。此刻神色自若的站在穆雨淅的身邊,其實只是強裝坦然罷了。

    這麼明顯的情緒穆雨淅不可能感受不到。許是因爲今日已經看見了裴三郎難得坦誠的模樣,穆雨淅見好就收,沒有再繼續逗弄他。體貼的問起了另一件事。

    “三郎,如今奪嫡之爭愈演愈烈。裴府天然和皇后娘娘比較親近,但今日咱們就這樣得罪了二皇子,是否會給裴府帶來麻煩?”穆雨淅皺着眉頭問道。

    想起今日碰見的二皇子,穆雨淅實在不理解,這個長在皇后娘娘膝下的皇子怎麼會是這般模樣?當時逞一時之氣固然痛快,如今冷靜下來才感覺不妥。

    裴三郎也十分不喜二皇子的爲人做派,亦是眉頭輕皺:“元娘不必自責,二皇子他……”裴三郎顯然在背後議論他人的習慣,猶豫了一瞬才繼續開口:“二皇子他心胸不夠灑脫,這已不是第一次得罪他了。”

    “……”

    穆雨淅實在難以理解。

    明明史書是皇室子弟的必學科目,二皇子作爲皇后養子,唯二的皇子,儲君的有力爭奪者之一,更不可能沒聽過大儒講史。裴家在軍中根系深厚,又有裴三郎這個由武轉文十分成功,眼見有大好前程的年輕子弟,本身還親近皇后。這對有心奪嫡的皇子來說是多麼重要的助力。竟就這麼輕易的推開了?

    哪怕他裝也要裝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來爭取重臣支持纔對,怎麼敢在儲君之位未定之前便表露出惡意?書上那麼多自毀長城的例子,前車之鑑那般多,難道他半點都沒看到過?

    便是二皇子他書讀的實在不行,聖上和皇后和他接觸頗多,難道他半點養氣功夫都未從帝后二人身上學到?明明聖上的情緒波動顯的那般淺淡,皇后更是半點都不在人前表露出自己真實的想法,連帝后二人的言傳身教都沒辦法徹底二皇子的性情,那他本來的性格該有多麼的傲慢不羈?

    沉默良久,穆雨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既然二皇子他註定不是明主,大皇子又因爲樂平郡主一事惡了裴府,等聖上百年之後,裴府該如何自處?”

    裴三郎意有所指:“總有人能壓制得住大皇子和二皇子的。”

    穆雨淅不明所以的望向裴三郎。兩人的目光對視,穆雨淅腦海中靈光一閃,難以置信的開口:“你是說……”

    話語還未說完,便被一根手指壓住了嘴脣。裴三郎眼中難得帶着點細碎的趣味。

    “噓,不要說。”

    由於太過震驚,穆雨淅一時竟也沒注意到裴三郎的逾鉅之舉。下意識的乖乖點頭。倒是裴三郎比她先一步反應了過來。閃電般的收回了手指,毫不意外的紅了臉頰。

    所幸夜色太濃,穆雨淅又沉浸震驚的情緒之中,難得沒有開口打趣逗弄他。強行壓下心中的複雜情緒,穆雨淅輕輕開口問道:“三郎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裴三郎沉默了片刻,這纔開口:“我只是發現若論才幹威望,天底下少有人能比得過皇后娘娘。既然裴家本就是因爲皇后才捲入奪嫡之爭,爲什麼還要將權勢推給其他人呢?還是一個對裴家有惡意的人。”

    “更何況,”裴三郎轉頭望向浩瀚星空:“既然我們道家有西王母執掌一方天庭,爲何我朝不能有一位攝政太后?”

    “皇后娘娘和裴大人知道你的想法嗎?”哪怕從小就視皇后爲自己最欽佩的女子,但穆雨淅竟從未想過這般道路。莫名有一種自己輸了的感覺,穆雨淅心情複雜的問道。

    裴三郎搖頭,那些綺麗的想法散去,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我還未正式入朝爲官,又是外男,不好單獨面見皇后,因此還不知曉皇后是否願意和皇子爭權。但我查遍了有關皇后領兵打仗的軍事記錄,又結合朝中大人對皇后的評價。認爲她並未優柔寡斷,願意屈居人下之人。若有機會,想必也不會拒絕成爲一位實權太后。”

    “至於父親,”裴三郎停頓了一瞬,“別看他對母親十分尊重,也願意放縱六娘過的鬆快一些。但他向來主張男主外女主內,還有一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君思想。哪怕他和皇后有同袍情誼,還在秦大將軍營下待過,我也不敢保證他必定會支持皇后和二皇子奪權。因此不曾告知於他。”

    “不過沒關係。”裴三郎此刻鋒芒乍現:“我既已得遇心上人準備入世,便不會再想着歸隱修道。聖上春秋尚盛,想必還能支撐十來年。屆時不用父親首肯,我也有能力達成所願。”

    今日的裴三郎着實讓穆雨淅有些驚訝。不論是他的坦然,還是突然表露出來的從前從未在外面展現過的大膽想法,或是他言語間對操作權勢的自信,都讓穆雨淅大跌眼鏡。

    在穆雨淅的印象中,裴三郎就像一隻經常生氣的河豚。輕輕一逗便氣鼓鼓的鼓起了肚皮,甚是可愛。此刻她才猛然驚覺,河豚都是有毒的。看起來無害,卻隨時都有可能致人於死地。偶爾也會覺得裴三郎像一隻狸奴,傲嬌的很。但她卻忘了,狸奴也是捕食者,它也是有爪子的!

    只是穆雨淅也不知自己被什麼矇蔽了心智,竟不覺的危險,只覺得熱血沸騰。此前因爲發現聖上對皇后存着忌憚之心的鬱氣也一掃而空。

    或許她比皇后幸運,遇見的是一個願意體諒女子難處,也不覺女子就天生該低人一等的一心人。

    她轉身望向裴三郎,眸子在夜空中亮的驚人:“三郎你說的對。既然機會成爲攝政太后,想必皇后也不會選擇退隱養老,休閒度日。你沒辦法和皇后溝通沒關係,還有我,我就不信咱們不能掙出一條生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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