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銘站在樓梯下方。

    他並未仰起臉來,甚至於臉色都是平靜的,唯有眼睛閃動着寒芒。他緩緩開口:“你先走!”說完這句話他才擡起臉來望着曲汐。

    曲汐也望着他,居高臨下,她的眼神裏面並沒有恐懼,她將手撐在扶梯上,此刻她已經意識到不對勁,她與權銘打交道不多,但也深知這個男人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她扯起脣角,露出天真的笑容:“權銘叔,您好呀,凝月她身體抱恙,我來探望她。”

    “探望好了嗎?”權銘問。

    “好啦!就不打擾她休息了。”曲汐依舊是甜美的笑容。

    “要留下來喫晚飯麼?”權銘不經意地說。

    “謝謝您的好意。”曲汐臉都快要僵硬了,可是卻不得不努力微笑:“晚上有約啦,琛哥還等我回去了。”

    權銘垂眸沒再言語。

    曲汐繼續道:“權爺爺身體好些了嗎,有空上門探望,祕書長前陣子還找我來着。”

    她的話每一句看似無意,都是在彰顯自己的身份和實力,讓權銘忌憚。

    權銘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他淡淡笑道:“別害怕,我只是想找你確認一件事。”他挑眉:“站着說話不方便,不如坐着。”

    曲汐沒動。

    權銘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她看。

    曲汐看到大致,這是她測定的關於權凝月的疾病的遺傳基因。

    見到曲汐皺眉,權銘直言不諱:“凝月的病的確和基因遺傳有關係。”

    他如此直接,曲汐不由得按捺下性子聽他說話。

    “也和曲青禾的病情相似。”權銘繼續道:“曲青禾你應該熟悉,權佑的前妻。”冷冷的聲音從他喉嚨間逸出,不帶有一絲感情:“你應該很好奇爲什麼她們的病情如此相似,甚至共用一段線粒體基因是吧!”

    曲汐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坐吧!”權銘說:“我告訴你!”

    “曲青禾有個女兒,生下來就帶有特殊的基因片段,這特殊的基因片段被稱作Frigg,是天才基因,可是極其不穩定容易發生突變,因而這個孩子體弱多病,不得已養在實驗室每天接受檢測,後來一場大火燒光了實驗室的一切。”

    曲汐只覺得頭皮發麻,在那一刻她明顯感覺到心臟抽搐的疼痛。

    她被迫坐下才能夠讓自己的精神集中。

    “可惜啊,這麼天才的可以改變世界的人就這麼消失了。”權銘嘆了口氣:“不過好在,Frigg的部分基因片段保留了下來,被編輯到了凝月的記憶序列裏。”

    曲汐眼睛瞬間睜大。

    所以,權凝月的疾病並不是天生遺傳的,而是後天刻意基因編輯造成的。這也造成了她一生的痛苦。

    “是你……做的?”

    “嗯!”權銘直言不諱:“過程出現了失誤,實驗失敗,她並沒有能夠擁有完整的Frigg片段。”

    “爲什麼?”曲汐震驚到無以復加:“她是你的女兒?”

    “算是吧!”權銘說這話的毫無父親的溫情,只有冰冷的陳述:“我只是提供了一半的基因。”

    “你就這樣操控她的人生?”

    從小她受到的教育就是,每個人都是完整的獨立的人格,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操控。

    如今權銘說出這番違背倫理和道德的話,讓她的三觀顛覆。

    “她的人生是我賦予的。”權銘絲毫不感到愧疚:“生命也是我激活的。”

    怪不得!

    醫生多次強調權凝月的病可能是和遺傳有關係,可是她的父母卻從未出現過,也從未關心過她的身體情況,導致曲汐一度懷疑她不是親生的。

    原來,原來如此。

    權凝月並非是和曲青禾有血緣關係,而是……

    她的出生甚至都帶着人工創造的成分。

    一滴冷汗從後背滑落。

    她不知道爲何權銘會突然對她說這些話,她嘗試着起身,卻被權銘摁住了肩膀:“我話還沒說完!”

    權銘的力氣很大,慢條斯理將文件翻給她看:“你看,這裏的B樣本,如果拋開這段特殊的基因片段,是不是和A完全一樣?”

    “哐當”有巨響從樓梯間傳來。

    權凝月幾乎是撐着身子從房間裏出來,她聽到了所有,她的父親,把她可憐可悲不得已的身世揭露出來,用着無所謂的態度,告訴世人,她的出現只是個複製替代品,還是失敗的。

    曲汐朝着樓梯間望過去。

    權凝月的眼眶通紅,死死地抓着扶梯。

    權銘不爲所動,繼續道:“這段特殊的基因片段就是Frigg,丟失了二十年,終於再度出現。”

    ——

    權凝月花費了這一生的力氣從樓上奔下來。

    她的身體再也支撐不起來,只能跌倒在地上她幾乎是爬着過去抓住了權銘的褲腳:“別動她,別動她!”

    權銘不爲所動,慢條斯理將一柄黑色手槍拿了出來。

    “和她無關!”權凝月幾乎咬碎一排牙齒:“她什麼都不知道,我沒有告訴她任何有關權家的事情,她只是……”她終於流淚了,那是絕望中迸發出的淚水:“不想看我這麼痛苦。”

    權凝月記不清上次流淚是什麼時候了。

    或者是很小的時候疼得哭。

    可是長大之後她再也不會流淚。

    因爲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遊走在黑暗中,受制於人,不得已隱忍,自問也不是什麼好人,所以和人一向都是保持着距離,從未親近過。

    但,她遇到了曲汐,遇到了周洛然。

    這倆人就像是一束光,讓她年輕的生命體會到了朋友的感覺,她從未見過像是曲汐這樣的女孩,聰明善良,知世故卻不世故,爲了目標一心一意。

    她和周洛然的友情也讓自己羨慕。

    那種互相鼓勵互相兜底的情誼讓她意識到這世界也不僅僅是爾虞我詐,爲了利益算計,也有真心相待,也可以用真心換真心。

    他們都是情深義重之人。

    明明自己和他們毫無關係,可是他們並沒有對自己袖手旁觀,她不知道自己哪一點值得他們去關心,這世上對她關心的人要麼就是希望從她身上獲得什麼,只有他們,坦蕩而又真誠。

    她想,黑暗的日子終究會過去,就像是周洛然告訴她冰雪融化之後就是春天。

    “你以後,不會這麼痛苦了。”權銘用槍抵着曲汐的額頭,對着權凝月說:“我會用她來修正你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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