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眶中涌出,落在面頰上,那麼燙。

    曲青禾整個心都開始灼燒起來。

    她等了二十年!

    從青春到白髮!

    她曾經怨恨上天的不公平,如果她做錯了什麼,就讓她來承擔就好,爲什麼要波及到她的女兒,寶寶還那麼小,還沒有穿她親手縫製的小衣服,甚至來不及叫一聲媽媽。

    可是現在……

    她覺得這麼多年的苦痛與等待都是值得的。

    原來,她的女兒就在身邊。

    她早該想起來的。

    周圍磁場感應愈發強烈,空氣稀薄,重壓之下,紅細胞在不停減少,他們每個人都感覺到呼吸愈發窒悶。曲汐的感覺尤爲明顯,她被磁場吸入到漩渦中心,可是她不能走,中控臺被她控制,她一旦離開,就等於指令中止。

    她脣瓣抿得極緊,有細微的電流通過中控臺貫穿她整個身體。

    掌心很痛,緊接着那陣疼痛蔓延到全身各處,她的大腦不斷接收着各種各樣的記憶,Frigg徹底覺醒,開始主導一切,將她二十年來的記憶走馬觀燈般在她面前播放。

    曲汐視線已經模糊,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可是她聽到有人在呼喚她。

    曾經,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爲何會來。

    她以爲自己是爲救贖容琛而來,現在她想明白了不僅僅如此,更爲了她的母親這二十年來的等待,她父親對她給予的厚望!同時她也是來將一切的混亂重新撥正,她從來不是什麼炮灰女配,她是主角,無法被人忽視的主角。

    一號門緩緩闔上,海水被擋在門外,暫時停止倒灌。

    程序雖然被終止,地表仍在晃動,實驗室積累大量的海水,大半的儀器都浸泡在水裏,雖然排了一部分出去,海水重壓加上海底電磁場的干擾,時空在物質的質量影響下彎曲,系統再次發出提示:“量子時空開啓!”

    這麼多年,全世界的量子物理學家都在致力尋找量子時空的存在,它可能連接了另外的平行世界。

    權佑也撥了鉅款研究,他是個很有遠見的人,一直致力於科學的發展與研究,但始終沒有任何結果。

    因爲其出現是在極其偶然的情況下,甚至是微乎其微的概率。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到。

    曲青禾臉色蒼白,她的震驚程度不亞於容琛,可是她還是在容琛衝上去的那一刻阻止了他:“小心輻射!”

    “汐汐!”她大聲呼喊着,淚意翻涌。她阻止了容琛卻自己衝了過去,抓着曲汐的手,她整個人浸泡在水裏,磁場感應很強烈,電流擊穿她的手臂整個都是發麻的。

    但她知道,如果放手。

    曲汐很有可能被這扭曲的時空所吞噬。

    海底磁場引力太過強大,曲汐身不由己,可她知道自己的手被一隻堅定的手抓着。

    她半邊身體泡在海水裏,卻一點也不冷,很溫暖,她莫名涌現了人類最原始的在母體中的記憶。

    小時候幻想過拯救世界。

    所以她努力學習,當了醫生。

    現在她做到了,她拯救了這裏的一切。

    可是主角和英雄並不是那麼好當的,他們總是會犧牲自己去拯救別人,她愈發感覺到自己的乏力,像是要被吸入到漩渦中。

    磁場引力越來越強。

    系統不斷髮出警報聲。

    容琛試圖關閉中控臺電源,但是系統並不聽他的指令,冰冷的聲音提示指令非法。

    “指令代碼是……”曲青禾忽然道:“Frigg的基因序列!”

    一段DNA,有長達2100對鹼基。

    倒計時還有一分鐘。

    容琛要在這一分鐘內將這段序列輸入進去,並且一個序列都不能錯誤。

    這一生,他都沒有受過如此挑戰,可是他沒有時間再去猶豫。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文件中所記載的頻片段。

    天生對數字和字母敏感的他,一個字母一個字母輸入進電腦之中,按下了回車鍵。

    “嘀……”的一聲之後。

    中控臺的燈熄滅,磁場瞬間弱下去。引力逐漸消失,曲汐由於巨大的慣性受到重力影響,直接摔倒在了中控臺上,整個人像是從鬼門關走過了一遭,渾身每一處器官都不再是她自己的,她意識模糊筋疲力盡,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但她知道自己終止了毀滅程序。

    這或許就是因果宿命。

    一切因她起。

    最終也由着她來結束。

    主機的系統還在運行。

    電量還能撐一個小時。

    曲青禾的手都被電流擊穿麻木,她喘了口氣,用微弱的聲音說:“先帶着汐汐沿着原路出去,我在這裏給你指路!”她慢慢摸索着站起身來遞給容琛一把小型手電筒:“快點!”

    ——

    容琛揹着曲汐,深一腳淺一腳朝着來時入口走去。

    地上積水很深,沒過他的小腿,他走一步都很艱難。

    “汐汐!”容琛說:“我們馬上就要出去了,你還好嗎?”他語氣很剋制,但是輕微的顫音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慌張。

    “嗯!”曲汐勾着他的脖子,輕輕應了聲。

    過了會她忽然又說:“我小時候看過一部電視劇?”

    “嗯?”

    “就是故事的最後,男主揹着女主,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上次在海邊沒有揹她,這次補回來。

    容琛呼了一口氣,壓抑住慌亂的心神說:“你別再說話,我每隔三十秒喊你一次,不準睡知道嗎?”

    “好!”

    容琛每隔三十秒喊她的名字一次,保證她的清醒。

    曲青禾依舊留在中控室,她要保證這兩人安全離開。

    容琛到達出口的時候,在牆壁上敲了三下,傳達信息表示自己安全。

    來時還是黑夜,出去的時候天已經灰濛濛的,要天亮了。

    只不過這兩人劫後餘生的驚喜還沒來得及表達,隨即就看到幾十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是Enki的人。

    海底實驗室發生這麼大的變故,Enki不可能不知道。

    他起初以爲是權姒破壞了實驗室,沒想到的是,最後系統竟然被Frigg激活。

    尋找了這麼多年的Frigg終於出現。

    他沒有猶豫,趁着夜色趕來了海邊實驗室,將出口全部包圍住,這裏的人都插翅難飛。

    曲汐本來累得想要睡會兒,這下看到這架勢,頓時不困了,精神勁兒起來,她悄悄捏了下容琛的衣角,對方在感受到她的緊張後握住了她的手。

    這是曲汐第一次見到Enki,藉着初升的明日,他站在清晨偏冷的海邊,薄款黑色風衣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他頭髮鬍子都花白,看年紀應該不小。

    他是Bio的控制人,和各國政要都保持着良好的關係,爲他們的長壽與健康保駕護航,這麼多年他一直隱藏在幕後,鮮少有露臉的時機,如今因爲Frigg的露面,他竟然親自前來要人。

    Enki要求很簡單,Frigg留下,其他人對他一丁點兒用處也沒有他也不需要。

    容琛擡眸,他剛從海水裏浸泡出來,褲腿還溼噠噠往下滴水,手臂上臉頰上都有磕磕盼盼的傷口,算是頗爲狼狽,可這個東方男人的眼神,卻帶着上位者的倨傲和冷酷。

    他緩慢開口,譏誚道:“你以爲你是誰?”

    Enki修煉了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被年輕人頂撞了也不氣惱,淡淡道:“有容的少主,幸會!”

    今年開始,世界財經新聞都離不開容琛二字,他就是站在頂端的真神,先前傳他有腿疾,無法走路,現在看來這腿不是好好的嗎?

    據說這也和Frigg有關係。

    容琛並沒有給他面子,薄脣輕輕吐出一個字:“滾!”

    發脾氣是件很掉價的人,無法控制情緒的人在容琛看來都是廢物,只不過現在他的怒意已經在頭頂積攢,如果有槍在手,他會毫不猶豫突過去。

    Enki忽然道:“你的母親我見過,是位很優秀的特工,只可惜,華國並沒有給她相應的名譽!”

    曲汐明顯感受到容琛身形一僵。

    “聰明人懂得審時度勢!”Enki攤手:“很幸運,你擁有着這世間絕無僅有的Frigg,如果,你願意同我合作,我想,未來,你擁有的將不僅僅是有容!”他蠱惑道:“你也看到了,Frigg可破譯時空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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