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張鐵柱神色帶着歉意說道:“這是我們大隊長的兒媳婦,剛從衛生所回來,不太方便。”

    躺在車上的女人蓋着被子,頭上包着布,只露出一張消瘦滄桑又沒有血色的臉,閉着眼睛眉頭緊蹙。

    車上還有一個身材瘦小、皮膚黝黑的婆子,似是女人的的家人。對方刻薄的臉下拉着,一雙渾濁的眼睛打量着薑糖等人。

    婆子的目光讓薑糖感到一陣不舒服。

    她不着痕跡收回眼神,看向張鐵柱,神情理解地笑笑:“沒關係,我們可以去坐汽車。”

    目送張鐵柱離開,薑糖帶着兩個孩子和齊嫂子一起往車站的方向去。

    路上,齊嫂子好奇地問道:“你怎麼認識這裏的鄉親?”

    薑糖解釋:“我們前幾天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他到縣裏拉肥料,順路把我們送到部隊。”

    “原來這樣。”齊嫂子點頭,她又說道:“他不載我們,可能也是怕車上的女同志衝撞了我們。”

    薑糖疑惑地挑挑眉,詫異地問道:“怎麼說?你能看出那位女同志生什麼病?”

    齊嫂子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抹傷感,“當然能看出,我也經歷過。她肚子裏那個怕是沒保住,現在是坐小月子。”

    薑糖這才知道齊嫂子失去過一個孩子,導致她後來一直懷不上。

    她臉上的歉意過於明顯,齊嫂子笑了笑,反過來安慰她,“過去這麼久,齊興都上初中了,我早就看開了。”

    齊興是她唯一的孩子。

    看開是一回事,傷痛依然在又是一回事,薑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說起其他事,“你方纔有沒有注意到她的臉?”

    “這倒是沒有。”齊嫂子皺着眉頭想了想,隨即搖搖頭,她疑惑地問道:“怎麼了?你看到了什麼?”

    薑糖臉上帶着若有所思說道:“她的臉雖然沒有血色,不過也可以看得出膚色白皙,不似那個婆子和張鐵柱。”

    齊嫂子不以爲意,“這倒也正常,畢竟她之前是孕婦,養胎不出門,沒遭到日頭曬,自然要白一些。”

    薑糖想了想,確實有這個可能。

    不過她心裏總覺得有些怪異,特別是那個婆子,總覺得怪怪的。然而又想不出具體原因,薑糖只好暫時擱下。

    回到邊城部隊已經是下午了。

    薑糖用齊嫂子拿過來的黃瓜做了個涼拌,就這今早煮好的白粥,和兩個孩子一起隨便填了填肚子就去睡午覺了。

    下午四點,她醒來時兩個孩子正在院子裏玩沙子。薑糖洗把臉醒神,坐在檐廊的椅子上看兄弟倆玩。

    過了一會兒,她問道:“百鍊成鋼,你們晚上想喫什麼?”

    百鍊喫什麼都無所謂,他把目光投向弟弟。

    成鋼想了想,神色期待地望向薑糖,“喫包子可以嗎?蘭鵬飛家的包子好香。”

    蘭鵬飛是周美華的兒子,跟百鍊一樣大,兄弟倆這幾天經常跟他一起玩。

    薑糖想了想,“那你和哥哥到供銷社買兩塊豆腐回來,我們做豆腐餡的包子。”

    說着她進屋拿錢。

    成鋼積極地接過錢,拉着哥哥興奮地往供銷社跑。

    薑糖把在縣城買的香菇和木耳泡上,又把南瓜切成絲,用鹽醃製,讓南瓜絲變成軟一些。

    泡好的香菇木耳剁碎,跟南瓜絲以及調味料攪拌均勻。

    豆腐搗碎加入調味料和香菇碎。

    做了兩種餡。

    薑糖一邊教兩個孩子怎麼包,一邊擀麪皮。

    徐望歸回來就看到這麼溫馨又家常的場景,他腳步頓了下,纔出聲打斷他們:“包包子呢?”

    聽見他的聲音,百鍊成鋼猛地擡頭,他們神色先是一喜,而後又看薑糖一眼,神態變得有些拘謹。

    薑糖手上都是麪粉,只好用腿碰了碰他們,“你們親爹回來了,昨天不是就很想見嗎?現在見到了怎麼不說話?”

    百鍊年紀大一些,對徐望歸的印象更深,他羞澀地喊人:“爹。”

    成鋼見哥哥喊了,他也跟着喊:“爹!”

    徐望歸脫下鞋子帽子,走到兩個百鍊成鋼跟前,分別摸了摸他們的腦袋,“怎麼,不記得爹了?”

    百鍊擡頭望向他,眼神帶着崇拜,“記得。”

    成鋼擰着小眉毛,他雖然記得親爹,不過卻充滿了陌生感。成鋼猶豫着小聲地說:“我也記得。”

    對於這場景,徐望歸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他挑了挑眉,沒說什麼,轉而把視線落在薑糖手上的麪皮,“我也來幫忙吧。”

    說着就要上手。

    然而他的手還未落在麪皮上,薑糖眼疾手快,用擀麪杖打了一下他的手,她扭頭看向他,瞪圓眼睛:“你洗手了嗎?”

    如果她沒記錯,他進門脫帽子脫鞋子之後就沒洗手!

    徐望歸神情一僵,輕咳一聲,“平時都跟一羣大老爺們兒相處,他們都不講究,一時沒想起來。”

    薑糖瞥了他一眼,“直說自己不講衛生,我和兩個孩子又不會笑話你。”

    徐望歸一噎,他張了張嘴巴,最終什麼都沒說,到壓水井旁洗手。

    有了徐望歸的加入,包子很快包好蒸上了。薑糖還要另外再炒一個青菜,徐望歸幫她燒火,兩個孩子在院子裏玩耍。

    雖然對方神色無比自然,不過薑糖還是感覺到一種名爲“尷尬”的氛圍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許是察覺到她的不自在,徐望歸主動打破寂靜,“這半年,在你二叔二嬸家住的不舒服?”

    薑糖詫異他會問這個問題,想了想還是如實說道:“我過得挺好的,倒是你的兩個兒子,過得不太好。”

    徐望歸擡頭,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薑糖把菜扔下鍋,一邊炒一邊說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沒看到百鍊成鋼瘦得皮包骨的樣子?要是我二叔二嬸有良心,你以爲我想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在牛塘村的事情,徐望歸找人一查就能知道,薑糖從沒想過隱瞞,也沒想過推卸責任。

    她平靜地把這半年以來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

    聽完之後,徐望歸的神情一片冷然,他壓制住自己的怒氣,“這事兒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如果不是你自己想通,是不是就放任兩個孩子遭受這種對待?”

    薑糖沒說話,說到底確實是原身的錯,要不是她逆來順受,早日把實情告知徐望歸,或許她也不會失去性命。

    而薑糖也不會因此來到這裏。

    不過原身在這件事中也付出了代價,她失去了生命。

    徐望歸不知道,他氣得雙手叉腰,在廚房來回走動,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他不知想到什麼,突然頓住看向薑糖,咬牙指了指她,又不知道說什麼似的,恨恨地放在手。

    薑糖自知理虧,只當他不存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動作麻利地把青菜裝盤。

    這時,包子也蒸好了,香氣在廚房瀰漫開來。

    薑糖朝院子的方向喊:“百鍊成鋼,洗洗手準備喫飯了。”

    徐望歸:……

    沒看到自己男人正在生氣呢!

    她怎麼還能這麼若無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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