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在乎意料的事情上敏銳……”宋毓咕噥了句。
“你怎麼會覺得是謝楚來了？”宋毓盯着魚片，掩飾心虛。
花顏舉着手機給火鍋拍照，魚肉雪白，配菜鮮亮，一碗一盤皆是溫暖瞬間。
拍完後，花顏發送微博，本月任務完成。
“因爲……這些菜太清淡了。”
花顏笑笑一句帶過，並沒有說出真正的理由：涼菜應該用香油提味增色，但一點都沒聞到。
她認識的人裏，唯獨謝楚這麼獨特。不過如果是減肥餐，也合情合理。
魚片太燙，根本無法下嘴，宋毓拿起手機看花顏發的微博。
配圖真的特別好，煙火香拉近和粉絲之間的距離。
最近卓熙的風評好了不是一星半點。
“你倒是比你姐乖多了。”宋毓舉杯，“我們雖然認識還不到四個月，很感謝你，讓我保住飯碗。”
花顏端起溫水迴應，“不用謝我，我也是爲了卓熙。”
放下杯子，花顏無法平靜，“卓熙工作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這些日子，花顏翻看過大量卓熙的視頻，卓熙的表現只能用差強人意來形容。
不配合，不迴應，不參與……
有粉絲說如果卓熙不是門面，真不知道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話是過分了些，但花顏無法反駁。
親姐在抗拒，拼盡全力。可到底無法逃脫，所以把厭惡直接寫在臉上。
“她啊……”宋毓嘆氣，食不知味，“她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幹什麼都像被迫。”
宋毓帶過的藝人不多，但能不能火的直覺特別準。當年卓熙空降sa，她原本反對，卻在看過人之後投了贊成票。
只是誰知道，卓熙的表現越來越糟。
“她小時候不這樣的。”花顏隔着蒸汽，回憶起孤兒院的日子。
那時候，卓熙就是燦爛的太陽。漂亮、大方，學什麼都快，是天生的發光體。
宋毓隨着花顏的話，陷入沉默，湯汁雀躍地翻滾，卻沒心情往鍋裏下東西。
過了幾分鐘，心不在焉的宋毓終於開口，“花顏，其實我前幾天並不是出差，而是去你家看卓熙了。”
花顏瞪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這件事別說親姐沒提，就連養父養母都瞞着她。
“你最喜歡喫魚，只要喫魚就會開心，這些都是卓熙告訴我的。”
怪不得……
花顏心頭一緊，鼻翼微縮着雙眼溼潤，“她還好嗎？”
她問親姐，親姐反反覆覆就那幾句，問爸媽，爸媽說卓熙的隱私，他們不方便多說。
“她啊……”
宋毓搖搖頭，“真說不上好。”
“你知道她除了精神性厭食外，還有自-殘傾向嗎？”
宋毓走後，花顏收拾好客廳和廚房，縮在謝楚的藤椅裏，白色睡裙在風中多了幾分脆弱感。
花顏沒化妝，亮白的皮膚爲整個人增色不少，她和卓熙的美在於顧盼生姿的杏眼明眸，在小巧精緻的挺鼻，柔軟水潤的桃色脣畔。
有時候，花顏會看着鏡子猜測，親生父母會長什麼樣，而她們又分別繼承了父母的哪些特徵。
日光漸落，黃昏悄然而至，氣溫開始下降。
夏日午後的悶熱被風吹散，帶來幾分涼意。
要下雨了。
花顏擡頭，星星在霓虹燈的環繞中星輝暗淡，星芒幾乎微弱到快要分辨不出。
她和卓熙，其實和這宇宙微塵並沒有分別，渺小一粒，隨時能被山雨覆滅。
等了又等，卓熙發來視頻，花顏接通後，發現親姐和她穿着一模一樣的睡裙。
“還不睡？”
卓熙笑笑，疲憊又消沉。
“等你啊，”花顏故作輕鬆地指指睡衣，“心靈感應+1”
“纔不是呢，”卓熙搖頭，“都是你養母做的，她說你有的我也得有。”
“手藝真是一級棒！”
“她真的很愛你。”
卓熙眼中，厚重的羨慕劇烈翻涌，在花顏家養病的這近兩個月裏，花顏的養父母，對她極好。好到讓她突然有了某些衝動。
如果，從此以後她是花顏就好了。
“我以爲，你這些年很好。”
花顏看不懂卓熙複雜情緒背後的理由，卻能讀出流轉在眉目間的渴望。
越是得不到，才越會羨慕。
“當時你被領養走，大家都很羨慕，領養你的家庭有錢，你肯定會過上好日子。”
但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
“而且當時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光鮮亮麗，收穫注目和喜歡，我以爲，這就是你希望的生活。”
花顏說完，眼淚隨着眨動滑落。所有她以爲，竟然都是錯的。
“你哭什麼呀？”
卓熙悽然一笑，“又不是你造成的。”
這一切和很多人有關，唯獨花顏沒有任何錯。
“你手腕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
花顏看到了，細長的傷口還在恢復中，剛剛結痂，周邊紅腫。
卓熙慌亂地將手背在背後，不知如何迴應。
一陣風來，花顏裹緊毯子，她看着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心情隨着她的微表情不斷低落。
爲什麼她沒有早一點發現，卓熙並不快樂呢？
“顏顏，”卓熙擡起頭，眼淚滿臉都是，“你說，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
花顏回答不出，因卓熙的平靜茫然無措。
“爲什麼會沒有意義？”
天空開始飄雨，一滴接着一滴鑽過藤椅的縫隙落在花顏身上。
花顏抹掉眼淚，“就算你覺得現在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但是你還有繼續尋找你想要的一切的機會啊！”
“我們才二十幾歲，我們健康又美麗。”
喊出這句話，花顏的聲音跟着軟下來，“至少，你還有我陪着你。”
“姐，”花顏的眼淚和大雨混合，“你知道嗎？當時只有你被領養，我很難過。後來我出國，又無法聯繫到你，我以爲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見到你了。”
“我超愛你的，”花顏和卓熙的哭聲，逐漸呼應，兩個人如鏡像，紅着眼看着彼此，“讓我陪你找到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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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楚的手機震個不停，堅持不懈地將她吵醒爲止。謝楚埋在枕頭裏，摸索着拿到手機，按亮屏幕一看，早上5點。
按下接聽，謝楚並沒吭聲，而打給她電話的人，開門見山：“英明偉大的謝隊，求你回玫嶺一趟，我有一張優惠券落在抽屜裏了，八點開始售賣，再晚點就來不及了！”
“蘇甜……”謝楚剛睡着沒多久，被吵醒的煩躁，讓她全無耐心，“你有病嗎？”
“謝隊！”
蘇甜開始發揮撒嬌大法，連哭帶求，“這個盲盒我真的等了好久，如果錯過今天，就還要等半年。”
“這麼愛，還要什麼優惠券……”
謝楚徹底睡不着了，額頭一跳一跳地發疼。
“沒有優惠券，購買還能有什麼意義。”
“你覺得我現在花一個多小時趕到玫嶺，就有意義了？”
謝楚下牀後站在窗邊，掀開窗簾一看，下雨了。
“我還不是走投無路才找你的……”
“我打電話回家沒人接。給卓熙發消息、彈視頻，但就是無人迴應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在家。”
不在？
睡意消散，謝楚打開玫嶺的門禁系統，下午兩點後沒有離開的記錄。
她在家，可爲什麼會聯繫不上？
披上風衣衝下樓，謝楚連開車衝進雨幕。
路上，她一遍又一遍打電話給卓熙，卻無人迴應。
“爲什麼不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