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楚拿着飯盒,誇張的墨鏡擋住大半張臉,深色鏡片讓人無法窺得半分神色。

    救命恩人發問,花顏怎麼能不誠心作答:“當牛做馬肯定誇張了,但接下來的每一天,我都會用實際行動來表示誠意的。”

    就差擼起袖子、晃動臂膀自證,但很顯然,隊長大人對這番話並不相信,甚至全無關心。

    她放下東西去洗手,回來後把病號飯一道道擺在小桌上,淡淡說:“喫吧。”

    花顏看着清淡卻不乏味的餐食,心情複雜。

    一件又一件事顯示,隊長除了有責任心,還溫柔細心。高嶺之花的表象騙了很多人,卻騙不過她。

    曾經,有一個人也是這樣。

    花顏咬着筷子,睫毛輕顫,感動之餘,心裏冒出陣陣酸楚。

    除了養父母,上一個對自己這麼好的人,花顏連親口道謝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次,不能再錯過。

    “不好喫?”

    謝楚拿過凳子坐下,卻見卓熙遲遲沒動筷。

    “怎麼會呢?”

    卓熙擡起頭,眼眶亮晶晶,眼角泛着紅。蒼白之中,那抹紅和眼中神采,是沒有被病痛打倒的倔強。

    “現在感覺怎麼樣?”

    宋毓總覺得,謝楚來之後,她被隔絕在花顏和謝楚之外,莫名其妙。

    “沒力氣,渾身疼。”

    帶着鼻音的回答,吐字慢吞吞,這在謝楚聽來就是討要安慰的撒嬌。

    再對上小兔子無害的眼神……

    謝楚側過頭去,視線轉向窗外。

    “那就好好打針吃藥。”

    宋毓也不清楚尷尬從哪來,只寄希望於謝楚趕緊走。

    花顏喝了湯,吃了菜,就連主食都解決了,誰知謝隊卻依舊坐着。

    宋毓正想辦法向送走謝楚,誰知來電打亂計劃。她匆匆接起說了幾句,不耐煩掛斷。

    “阿楚,我和你換下衣服,”宋毓指着窗外,一臉怒容,“有人尾隨你混進病區,要不是護士發現不對勁,現在sa肯定上頭條了。”

    “我把跟拍的人引開,你自行安排。”

    宋毓和謝楚走進浴室,沒過多久宋毓穿着謝楚的駝色闊腿褲套裝離開。

    花顏躺太久,扶着牀邊起身,頭重腳輕。

    剛站穩,‘咔噠’一聲,謝楚走出。

    宋毓的緊身及膝裙是黑色一字肩款式,簡約到沒有任何裝飾。

    謝楚比宋毓高不少,裙襬在膝上,一雙漫畫腿在燈下白到反光。

    只是換了身衣服,素着臉連脣釉都沒塗。可在花顏眼中,像是大變活人。

    謝隊在舞臺沒穿過裙裝,私服更是以利落又颯的褲裝爲主。

    花顏和sa近距離接觸的這一個月以來,見得最多的不是打歌服,就是改造時統一的t恤工裝褲,還有練習室裏的運動服。

    她沒見過這麼嫵媚的謝楚。

    身體線條在短裙的勾勒下昭然而出,隆起和纖細,倨傲和動人,竟然同一時間在謝楚身上實現平衡和協調。

    花顏握着牀頭的手越收越緊,正因謝楚從未表露過的美對謝楚入了迷。

    如果能把謝楚帶到冰封期後的溪谷,芳菲落盡前的山巔,她一定能拍出構圖宏大而不缺乏美學內核的照片。

    “好看?”

    謝楚也不清楚她想要試探的是什麼,總之兔子瞪大雙眼的模樣,讓她覺得有必要逗弄一番。

    走到卓熙面前,手自然而然搭在她手邊的欄杆上。

    湊近瞧那雙忘了眨動的眼,是一汪藏着小心思的春泉。汩汩流淌,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像是藏着寶石,引人不由自主駐足凝望。

    “好看。”

    花顏堅定了要對謝楚好的決心,好到有一天謝楚欣然接受她發出的拍照邀請爲止。

    喫過晚飯,花顏開始緊張,謝隊好像真的不打算走!

    她因爲高燒一身黏膩,早就想去梳洗一番,可臨近發-情-期,又有一個頂級a在,她也不太確定摘掉抑制貼後,會不會發生什麼。

    她沒有經驗,不知道被本能驅動會變成怎麼樣。而且謝隊這朵花,美味誘-人,誰見誰迷糊。

    生怕第二天上社會版頭條,出現諸如‘某花姓o在發-情-期來臨前強行推到謝姓a’的新聞,花顏猶豫着問:“謝隊,你不走嗎?天黑了。”

    謝楚放下五線譜,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趕我?”

    “那怎麼能呢?”

    花顏心虛地訕笑,這麼明顯嗎?

    謝隊端着水杯站起身,親切地遞送到花顏口邊。

    “所以,你就是這麼對我好的?”

    “那當然不是!”花顏否定的相當堅決。

    故作虛弱地躺下,花顏閉上眼。就不相信再晚點,晚到謝楚瞌睡,她還不走。

    謝楚關上病房的燈,坐回到椅子上,卓熙的呼吸在黑暗裏聲聲分明。

    她沒睡。

    窗外燈光微弱,謝楚看着病號的側臉,低聲開口,“和你斷了聯繫的人,是什麼人?”

    這沒什麼不好說的,花顏循着記憶回答:“是一個和我不告而別,從此消失人海的人。”

    那是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天,花顏跟着院長從醫院結束治療回孤兒院。路上她特意帶了一個紅豆餅,打算和那個人一人一半。

    可推開門,宿舍空了,像是從未有人來過。

    “你呢?”

    花顏本着你來我往的原則回問,“讓你難忘的人,又是誰?”

    黑暗之中的時間流速是模糊的,謝楚在這份靜之中意外收穫到些許睏意。她側趴在病牀邊,和花顏四目相對。

    “不是曾經公開表明,對我的事不會有任何興趣。”

    謝楚慢悠悠地揭露過往,語調隨着脣角弧度不斷上揚。

    “怎麼,現在又感興趣了?”

    花顏發誓,那一瞬間她真的看到那雙墨色眼瞳裏閃過惡趣味。

    雖然不知道這話是卓熙什麼時候說的,但花顏憑直覺知道不能輕易給出迴應。

    誰知道謝楚是不是在釣魚!

    “沒興趣。”

    花顏閉上眼背過身,從源頭斬斷對謝楚的遐想。她絕對不會告訴謝楚,也許是基因作祟,她在這個晚上,越看謝楚越覺得好看。

    好看到……某個瞬間竟然荒唐地認爲想要據爲己有,也合情合理。

    花顏胡思亂想了一陣,轉過身才發現,隊長大人竟然睡着了。她不確定自己能否能把謝楚放到牀上,只能爲她蓋上被子,輕輕取掉眼鏡。

    鑽進浴室,花顏終於能擺脫一身臭汗,抑制貼揭開的瞬間,紅豆伴隨花香成倍釋放。

    原本謝楚聽到水聲睡意轉淡,卻在濃郁香甜的撫慰下,睡的越來越沉。

    -

    腕上的手錶不斷震動,催着謝楚醒來。她睜開眼,赫然發現天亮了。她擡起發麻的雙臂,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她趴在卓熙身邊睡着的事實。

    牀上沒人,櫃子上貼着便利貼:「我去檢查」。

    確定過卓熙的行蹤,謝楚這才接起謝怡的電話。

    “可愛的阿楚,醒了嗎?表姐給你送飯來啦。”

    呵,謝楚冷笑,“收起你想看八卦的心,我下去拿。”

    謝楚戴上墨鏡和帽子,很快衝到停車場,冷言冷語趕走謝怡後,回到電梯。

    電梯門打開,一個護士走進來,她顯然認出謝楚,激動到無法做表情管理。

    “謝隊,我是你的鐵粉!”

    護士說着,打開電子粉絲卡自證,“雖然冒昧,但……能給我簽名嗎?”

    也許是睡好了,謝楚心情不錯,“有紙筆嗎?”

    護士沒想到謝楚會同意,手忙腳亂間將懷裏抱着的檢查單掉落在地。

    謝楚蹲下去和她一起撿,不經意看到一張被蓋住名字的檢查結果。

    病房號是卓熙那間,出生年月也對得上。

    只是屬性欄裏寫着o。

    她是o?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