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熙不合羣,不參加集體活動,不和任何一個成員交好。傷後雖然態度大變,卻躲着人,抑制貼不離身。
包括那天被勾--起反應,以及醫生的斥責。
都有了理由。
只是說服自己的同時,謝楚意識到,還有好多疑惑依舊解釋不通。
護士撿走謝楚跟前的檢查單,收攏抱進懷中,她挺直背,掏出一張硬質卡紙。
“請問能在這裏幫我簽名嗎?”
護士處於見到偶像的激動之中,完全沒注意到謝楚流露出的凝重。
“我下週結婚,想請謝隊你幫我在請柬上簽名……”
護士語氣中的欣喜打斷謝楚的思緒,她接過紙筆寫下一句‘百年好合’,接着簽名。
電梯停在謝楚要去的樓層,衝護士頷首後走出電梯。護士目送偶像離開,沒等電梯門關上,就迫不及待仔細端詳請柬。
字如其人,瀟灑恣意。就衝這句祝福,她都得長命百歲!
只是……爲什麼署名會是卓熙?
失望之餘,護士無法鼓起勇氣再衝過去要一次簽名。
只能惋惜地將這件事告訴朋友:難道現在流行隊內互籤?明明簽名的是謝楚,寫的名字卻是卓熙。
謝楚對此一無所知,她快步走到病房門口,剛將門推開些,宋毓的抱怨就爭先恐後灌進耳中。
謝楚扶着門駐足,最終鬆開握着的手,一言不發進去。
“現在的代拍都成精了!”宋毓說着,將口罩戴在花顏耳朵上。
“也不知道是誰把卓熙住院的消息傳出去的,引得這幫傢伙命都不要。”
宋毓對花顏的憔悴直搖頭,摘下自己的墨鏡,掛在她鼻間。
“竟然想爬空調外機偷拍,拜託,這裏可是十樓!”
絮叨的話,謝楚左耳進右耳出。坐在牀邊的卓熙,被宋毓裹成糉子。
而這顆糉子,一點精神都沒有,臉色比昨天還難看。
“所以呢?”
謝楚走到牀邊,注意到垃圾桶裏只有一個用塑料袋包住的抑制貼。她將垃圾桶踢到牀下,坐在面對卓熙的凳子上。
“所以我帶卓熙去和醫生申請出院,還有一天針,請醫生回玫嶺給她打。”
“爲什麼是玫嶺?”謝楚盯着卓熙,“病了有家人照顧不是更好?正好我可以帶她回去。”
原本精神渙散的兔子,聽見這句話立刻緊張起來。下意識看向宋毓,就差把‘救命’兩個字寫在臉上。
宋毓也沒好到哪去,結結巴巴:“她家人都挺忙的……回玫嶺清淨。”
忙?
謝楚認可這個說法,才聽謝怡那個大喇叭說隔壁的party開到凌晨好幾點,醉生夢死。
“我們先下去,你過個幾分鐘再下來,”宋毓扶着花顏往外走,“順便看看落沒落下什麼東西。”
“好。”謝楚說着拉開抽屜。
人一走,謝楚隔着手帕拿出垃圾桶裏的抑制貼。從外部看和她常用的沒什麼區別,可內側卻有omega專用的標識。
謝楚將手絹連同抑制貼一起扔進醫用垃圾處理區,而後站在水龍頭前,仔仔細細搓揉雙手。
“你忍忍,一會兒回家就能好好休息了。”
宋毓安撫着花顏,時不時衝窗外張望。終於見到謝楚,拉開車門走下去。
本要客套兩句就走,誰知謝楚越過她直接上車。
“我也回玫嶺,開車吧。”
宋毓:?
“你不是陪了卓熙一晚上,怎麼不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宋毓甚至不敢直視謝楚。
“哦,回玫嶺清淨,”謝楚的敷衍張口就來,“開車吧。”
花顏坐在謝楚前一排,她靠着車窗止不住地後悔。洗澡一時爽,但是沒吹乾頭髮就睡着,差點把她送進火葬場。
她無暇去想爲什麼謝楚會跟來,痠痛的脖子在走走停停中,近乎無法支撐她坐好。歪過頭靠在車窗上,花顏的目光隨着窗外風景移動變得飄忽。
途徑修路路段,路面顛簸。半眯着眼的花顏,毫無防備地撞在玻璃上。
“咚!”
疼不疼花顏感覺不到,她只知道如果繼續晃下去,暈車肯定是在所難免的。
謝楚從後排走到花顏身邊,俯下身:“後排太顛了,我坐你這?”
花顏自顧不暇,頂着朦朦淚眼,小聲回了句:“隨便坐。”
很想說些什麼,奈何藥勁上頭,花顏頭一歪,二度睡着。
車體還在搖晃,謝楚的手從花顏脖子後側穿過去,墊在她額頭側方。也因爲這樣,花顏才能從第二次撞到頭的慘案裏倖免於難。
不知走了多久,車停在紅燈前。隨着慣性,花顏從靠窗自然而然地過度到謝楚肩頭。
海鹽的清爽,讓灼燒的呼吸道得到療愈,花顏終於舒服了不少。
花顏沉浸在海鹽鈴蘭的清香之中,貪婪佔有。而在發-情-期的作用下,縈繞在謝楚周邊的紅豆香,連抑制貼都攔不住。
也許是主人有氣無力,那香氣溫吞,將謝楚輕柔地包圍。
沒過多久,謝楚和花顏彼此依偎着,閉上眼。
“醒醒!”
宋毓叫醒謝楚,“昨晚累壞了吧?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在車上睡着。”
謝楚擡起手環,新增的睡眠記錄騙不了人。
“噓。”謝楚制止宋毓拍卓熙的肩膀,“別叫她。”
病兔子臉通紅,呼吸深沉,“就讓她睡吧。”
宋毓扶花顏走到車門口,提前下去的謝楚背過身將花顏背起。
宋毓看着腳步很穩的謝楚,忍不住感嘆:a的體力就是好。
宋毓是打算留下陪病號,可一通來電讓她瞬間臉色大變。她捏着電話嗯了幾句,就往門外跑。
“謝楚,你看着點花……卓熙,”宋毓像是火燒屁股,一秒不能多等,“一會兒醫生來,我得走了。”
謝楚點點頭,走進卓熙房間。唯一的椅子上,堆滿了東西。謝楚注視着可憐巴巴的兔子,最終走到椅子前收拾起來。
衣服都洗好了,爲什麼不能往衣櫃裏掛?謝楚一件件放進衣櫃,椅子上的高塔矮了一截。
剩下主要是攝影集,每一本都很沉。睡前看完就隨手堆在椅子上,是有多懶?
再往下,謝楚看到一個藥膏。上面的名字應該是西班牙語,謝楚並不認得。
不過幾分鐘,卓熙的房間被謝楚收拾的井井有條。
有人按門鈴,謝楚下去一看是醫生。把人接進來,謝楚坐在卓熙身邊。
醫生捏着棉籤在卓熙手背上畫圈,剛一碰觸,果不其然,睡美人又開始撒嬌了。
“我不要打針……”
語氣哀切又柔軟。
謝楚想安撫,卻被卓熙搶先緊緊抓住手。和溺水者看到浮木的反應,如出一轍。
醫生繞到另一側去,謝楚生怕卓熙掙扎,索性由她握着。
發燙的手心貼着她,手很小並不算柔軟。謝楚低下頭,看到指關節上有一個明顯舊傷,位置異常熟悉。
針尖帶來疼痛,卓熙加重抓握的力道。十指相扣間,謝楚睜大雙眼。
從來她學什麼,卓家人就會讓卓熙學什麼,包括樂器。可單看這隻手,明顯沒有學過任何樂器。
怎麼會?
宋毓趕到機場,按照短信發送的停車區域找到一個特別暗的角落。
她剛停下車,就有一個人從陰影裏走出。
那人推高帽檐,滿臉倦容。
“卓熙,你怎麼回來了?”宋毓說着,向四周張望。
“我有必須回來的理由。”
卓熙把行李遞給宋毓,伸出的手腕,骨瘦如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