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提出這個要求，若是在尋常情況下，那就是對皇權的挑釁。但是他的情況又不一樣。
以白無的能力，太子根本不能強制要求他做什麼，更何況他的家眷也是妖，就算留在了盛陽，當出現變故的時候，也未必能將人控制得住。
太子沒有多想，就點頭應允了。
“可以。若你退敵有功，我會昭告天下，封你爲鎮北將軍，將北疆賜予你做封地，你可以建府邸，世世代代居住，但你要替我保障北疆的安全。”
白無原就是鎮北將軍，後老皇帝提拔，封爲鎮國大將軍。太子承諾他改封鎮北將軍，看似官職有所下降，其實非也。
白無是妖，這身份早在通緝令貼滿全國的時候，就已經不再是祕密。從全國通緝的妖，搖身一變成爲鎮北將軍，這可是破天荒的史無前例，再加上封地，說是藩王也不爲過。
太子心裏明白，白無這樣的妖，不能妄想要困住他，真心相交，或許還能收穫對方的真心相待。
白無對太子提出的條件果然滿意，目光看向了黎卿雲。
黎卿雲更是驚喜，封地建府，還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那他以後和白無在一起可就是自由自在了。
見黎卿雲不反對，白無半跪在地抱拳行禮，儼然有了對皇帝的尊敬。
“不知殿下讓末將何時動身？”白無問。
“即刻就動身吧。”太子道。
站在旁邊的李尚協忽然道：“不等殿下的登基大典之後嗎？”
“不必。”太子道：“明日一早便動身吧，北疆的駐軍應該都是你的舊部，還歸你掌管。出征儀式也就先免了吧。”
白無自然也不在意那些沒什麼意義的儀式，謝過恩之後就帶着黎卿雲離開了。
等白無走出大殿，李尚協立刻道：“殿下，北疆縱橫千里，白無若以後盤踞在此，恐生變故，您還應早早籌謀，早做防範。”
太子笑了笑，看向黎卿風，“道長，你現在可有把握打得過白無？”
黎卿風如實的搖了搖頭。
“那若是三年後，五年後，十年後呢？”太子又問。
黎卿風愣住。
“父皇糊塗，竟不知道你和白夫人的關係，但我可不糊塗。”太子的心明鏡一樣，“清風，卿雲，其實你不是道號清風，你是同黎卿雲一樣的那個卿字吧？”
黎卿風驟然警惕起來。
太子笑了笑，“我無意用親情來要挾你們，只不過，你留在盛陽斬妖除魔，以後你和輔國將軍一同跟隨我左右，我相信白無總會有幾分忌憚。而且就看那些跑掉的大師，你和他們完全不同，我相信以後你會有能戰勝白無的那一天。”
黎卿風皺了皺眉。
太子已經把他的意圖很明顯的擺了出來，但你知道了他的想法，卻又覺得這樣安排非常合理，挑不出半點不對的地方。
不錯，他如今打不過白無，那是他修行不夠，等以後，他還是要嘗試能和白無一戰，不爲別的，就爲萬一有那麼一天，他要是辜負了卿雲，他這個哥哥也要有能力爲弟弟出氣。
黎卿風的眉頭又舒展開了。
這位太子，或許以後會是明君。
當天夜裏，在盛陽城外軍營駐紮的副將趙升就打點好了一切，來到了白無府邸。
白將軍出征，他身爲副將自然是要跟着。太子也準了，在口諭中承諾白無之前所有的舊部全都歸他調遣。
趙升在白無的通緝令貼出去之後，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以爲再也不能和白無並肩作戰了。
如今忽然又讓他們一起出徵，趙升興奮的難以自制。
“將軍！末將來了！”趙升剛進門，大嗓門就吆喝得全院子都能聽見。
“你小點聲！”小錦連忙從自己的屋子裏跳出來，壓着趙升朝自己房間裏按去。
“怎麼了？”趙升摸不着頭腦。
“夫人最近休息不好，你這麼大聲，吵到夫人休息，有你好看的！”小錦掐腰道。
趙升頓了頓，連忙捂住嘴，“我知道了，我不說話了。”
“這還差不多。”小錦打了個哈欠，“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這天還沒亮呢。”
趙升看了眼小錦放在桌子上的包裹，“你也要跟去嗎？”
“廢話，我那次沒有跟着將軍？”小錦朝趙升翻了個白眼。
趙升看他不停的打哈欠，心疼道：“你快多睡一會兒吧，不然以後長不高了。”
小錦聞言，氣得差點跳起來打人！
他們這邊鬧鬧哄哄的，隔了一個院子的白無和黎卿雲聽得真真切切。
誰讓他們兩個都耳力過人呢。
尤其在黎卿雲變回靈狐之後，耳力比以前更好了。他現在靠在白無懷裏，腦袋頂上的毛茸茸的耳朵一動一動的。
白無低頭親了親黎卿雲的耳朵，“我去讓他們小點聲。”
“不用了。”黎卿雲擡手摟住白無的脖子，“反正我也睡不着，讓他們鬧吧。”
白無低下頭，和黎卿雲接吻。
兩個人親了一會兒，白無剋制的沒有繼續。
等天亮之後就要趕路，白無不想黎卿雲不舒服。
等到天亮出發的時候，四個人全都是一夜未睡。半年前，跟隨白無凱旋的千餘人，如今又隨着白無再次出征。
黎卿雲不會騎馬，只能和白無同乘一匹。他們打馬從城內走過，這才發現，盛陽城已經同過年時候那個繁華的盛陽城大不相同了。
百姓們畏畏縮縮，好多店鋪都關門閉戶，在白無和黎卿雲的眼裏，每隔幾戶就會有淡淡的黑氣冒出。
都城尚且如此，何況邊疆。
他們出了城後便加快了行進的速度。現在正值北方農耕季節，田間卻看不見有多少農民耕種。
“現在不播種，那秋天喫什麼？”趙升擔憂道。
白無將一切都看在眼裏，什麼都沒說。
夜裏，他們找到一處河邊安營。黎卿雲和小錦去河邊取水。
吹了一天的風沙，黎卿雲摘下披風兜帽，彎腰下準備洗臉，結果忽然被自己的倒影嚇了一跳。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頭頂毛茸茸的耳朵，立刻將兜帽戴了回去，慌張的四下張望，還好將士們都在忙着紮營張生活做飯，沒人注意到他們。
“小錦，我先回去找白叔。”黎卿雲說完，轉身就跑了，留下滿臉疑惑的小錦。
白無正在巡視營地，確保所有人的營帳都沒有問題，順便查看糧草的安全。
“白……將軍！”黎卿雲看到白無身邊有不少將士，到了嘴邊的稱呼立刻變了。
白無回過頭就看到滿臉焦急的黎卿雲，“怎麼了？”
黎卿雲走上前，“將軍，你在忙嗎？我有點事想和你商量。”
白無轉身交代了趙升幾句，牽起黎卿雲的手朝沒人的地方走去，“商量什麼？”
黎卿雲察覺到那些將士看他的眼神，雖然沒有不尊敬，但多少有着看沒用的嬌氣少爺的含義在裏面。
黎卿雲也顧不得那麼多，等走遠一點，就拉着白無的手朝自己的兜帽裏塞。
“白叔，你看我的耳朵，回不去了！”黎卿雲焦急道。
白無的手掌動了動，捏了捏毛茸茸的耳朵，臉色也有些嚴肅，“你自己控制不了了？”
黎卿雲閉上眼，努力的讓自己冷靜，試着調動體內的妖氣。
白無垂着眼看着黎卿雲，放在他兜帽裏的手掌在頭頂上揉了把，然後黎卿雲的耳朵就消失了。
“你最近都沒睡好，體力不足，對妖氣的控制力也會下降，別擔心。”白無抽出手，低頭在黎卿雲的額頭上親了親，“還有我呢。”
黎卿雲臉有點紅，向後躲了躲，“別親，我還沒洗呢，都是塵土。”
白無眼中含笑，“別去洗了，等小錦打水回來，讓他燒了熱水送到營帳裏來，你可以洗個澡。”
一手拎着一個水桶路過的小錦：……
最終黎卿雲還是沒有讓小錦燒熱水，他哪裏有那麼嬌氣了，以前一個人的時候，有上頓沒下頓，連個固定住處都沒有，哪可能經常洗澡呢。
黎卿雲只是擦了擦臉，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再冒出來，披上披風戴好兜帽，從帳篷裏鑽了出來。
白無正陪着將士們圍着火堆喫晚飯。
聽到聲音，白無回過頭。
黎卿雲走到白無身邊，“怎麼喫飯不叫我？”
白無朝趙升的方向挪了挪，給黎卿雲讓了個位置。
“不是說了，等會兒把飯給你送過去。”白無道。
“我纔不要自己喫飯呢，大家一起喫才香嘛。”黎卿雲看了眼白無手裏的碗，裏面不過是普通的白粥，泡了幾塊掰碎的野菜餅子。
衆人見到黎卿雲，連忙想要打招呼。
“你們喫你們的。”黎卿雲擺擺手，蹲坐在白無身邊。
“我去給夫人拿個碗？”小錦問道。
“用我的吧。”白無擡手又從鍋裏盛了一碗粥，然後遞到黎卿雲手裏。
別人的碗，都有着明顯的豁口，只有白無用的這隻碗，還算是邊緣完好光滑的。
現在大家都在喫飯，剩下的碗可想而知，可能更加破爛。
黎卿雲用着白無的碗筷，也不嫌棄，直接喝了一大口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