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作爲主帥,和將士們圍在一起喝粥,也是穩定軍心的一種手段。這些黎卿雲都懂,所以他也想陪着白無,和將士們一起喫飯。
一口粥下去,圍在一起的將士們立刻都盯着黎卿雲,想要看他的反應。
熱粥滑過喉嚨,黎卿雲驚喜道:“裏面有鹽巴哎。”
白無目光溫柔的看着他,“當然,不然怎麼下嚥。”
黎卿雲又喝了一大口,只覺得胃裏一陣暖意,燙得渾身都舒服了不少。
將士們看他這麼隨和,也放開了不少,膽大的開始和黎卿雲搭話。
“夫人,你喫得慣我們這粥?”
“當然,我以前沒遇見你們將軍的時候,連粥都喝不上呢。”黎卿雲舔了舔脣,“你們光喝粥的話,能喫飽嗎?”
“路上先將就着,等到了駐軍的地方,伙食會好些。”白無道。
有將士好奇道:“夫人,我聽王大膽他們說,你人特別好,過年的時候那些獎賞,都是因爲你纔有的,你還給他們算過命。夫人,你也給我們算算唄。”
黎卿雲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會算命,那都是哄他們開心呢。”
將士們大着膽子起鬨,“夫人,你也哄我們開心開心唄。”
白無一記眼刀掃了過來,幾個人立刻蔫了。
“對不起夫人,是我們逾越了。”
黎卿雲悄悄拽了拽白無的衣袖,笑道:“那我就給你們算算命吧。”
“你等明年,肯定能有媳婦!”
“你命不錯,肯定能活到花甲!”
“你成親了?等你下次回家,媳婦肯定能給你生個大胖小子!”
……
很快離得遠的將士們也都被吸引了過來,將黎卿雲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
白無站在不遠處,抱胸看着黎卿雲,彷彿又回到了鳳凰山上。
那時候,黎卿雲就是用這種方式,平息了他心中的躁火,也在將士們心中留下了好印象。
如今經歷了這麼多,他的卿雲,還是和當初一樣,那麼善良。
他身上就是有讓人想要接近的魔力。
“夫人,你的眼睛天生就是這樣嗎?”有人大着膽子問。
黎卿雲嘆了口氣,“哎,以前因爲算命太多,泄露天機,所以我的眼睛瞎掉了。後來,嫁給你們將軍之後,你們將軍很有本事,讓我的眼睛能重新看見,就這樣了,大概是上天對我算命的懲罰。”
衆人嘻嘻哈哈的,明顯不信。
“我瞎說的,其實我天生就是這樣的。”黎卿雲也笑道。
“夫人,我們將軍成天板着臉,你爲什麼會嫁給他啊?”有人問。
不遠處的白無臉色微變,不滿的看向這個提問的小兵。
怎麼回事,當事人還在這裏呢,怎麼就明目張膽的編排他?
黎卿雲眉眼帶笑的看了眼白無,“你們將軍對我纔不板臉呢。”
白無也看向黎卿雲,表情柔和了不少。
“行了,不早了,都散了吧。”白無走上前,朝黎卿雲遞出手。
黎卿雲抓着白無的手掌站起來,“大家早點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衆人紛紛散去,沒有守夜任務的人都鑽進了營帳。執行守夜任務的士兵們排好隊開始巡邏。
白無牽着黎卿雲回營帳。
營帳裏有一張簡易的木牀,上面也沒有什麼被褥,只鋪了一張獸皮。
趁着黎卿雲脫衣服的時候,白無去外面端了個放着熱水的水盆進來。
白無淨了臉,然後把水盆放在了黎卿雲腳邊。他沒有卸甲,動作有些不太自由的蹲在牀前,撈過黎卿雲的腳,幫他褪去了襪子。
黎卿雲不好意思的縮了縮,無奈白無的力氣實在太大,根本不給他的腳逃跑的機會。
“我自己來就行。”黎卿雲道。
“給你擦一擦。”白無撈起盆裏被熱水浸溼的布巾,仔細的給黎卿雲擦腳。
黎卿雲因爲幼時營養不良,身材偏矮小,腳也長得小,踩在白無掌心裏,正好能被白無的大掌握住。
每個腳趾白無都照顧到了,擦得乾乾淨淨熱熱乎乎,然後白無將他的雙腳連同人都塞進了被子裏。
白無低頭親了親黎卿雲的額頭,“你先睡,我這就回來。”
睡前,白無還要再次巡邏一遍。他現在不是一個人,而是這一支軍隊的統帥,他需要爲整個軍隊的安危負責。
等白無巡邏回來,黎卿雲還沒有睡。
白無放下手中長矛坐在牀頭,“還會做夢嗎?”
黎卿雲點了點頭,“你不睡嗎?”
白無一直沒有卸甲,聽到黎卿雲這麼問,他略猶豫,然後解開手甲,將外面的重甲脫掉,貼身的輕甲還穿着,朝黎卿雲張開手臂,“來。”
白無扯過被子給黎卿雲蓋上,然後收攏雙臂,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在懷裏。
“睡吧,做噩夢了我就叫醒你。”
白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低沉,有着安定人心的效果。
黎卿雲其實是有些抗拒睡覺的,但是在白無的懷裏,聽着白無有力的心跳,眼皮忍不住漸漸沉了下去。
白無抱着黎卿雲,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漸漸進入夢鄉的黎卿雲,彷彿到了一個荒涼的草原上,貧瘠的土地上只有野草在頑強的生長,日漸稀薄的靈氣讓這裏一片荒蕪。
炎炎的烈日避無可避,黎卿雲覺得自己像是一條快要被曬乾的魚,他的喉頭乾渴,頭重腳輕。
“卿雲?”有人在叫他。
黎卿雲張了張嘴,乾裂的脣瓣發出刺痛,他聽見自己虛弱的聲音。
“水……”
片刻後,脣上傳來溼潤的感覺。黎卿雲舔了舔脣,喝了幾口水,緩緩地睜開眼睛。
隨着醒來,口渴的感覺漸漸消失了,黎卿雲的眼睛清明瞭許多。
“我剛纔又做噩夢了?”黎卿雲問。
白無一手抱着他,一手拿着行軍用的水囊,聲音溫柔的問:“嗯,夢見什麼了?”
黎卿雲想了下,“夢見了乾旱。”
“在什麼地方?”
“好像是一片草原,我也不確定,反正是一望無際的地方,土地上沒有什麼靈氣,也沒有樹,只有快要枯死的草。”
白無擰好水囊放在一邊,“應該是北疆之外了。”
黎卿雲做夢能夢見北疆地界,那說明這次動亂並不是單純的鄰國來犯,恐怕是有其他的隱情。
“可是這次的夢和以往的都不一樣。”黎卿雲說。
“怎麼不一樣?”白無問。
“以前我都會夢見很多異象,像是鳳凰山,我會夢見山在哭,那次江南水患,我也夢見大水。而且我在夢裏能看見靈氣受損的狀態,這次好像沒看見什麼。”
白無沉默着沒說話。
黎卿雲說的不無道理,但是他忽然又想到了其他的可能。
“以往你看到的都是受到妖氣污濁的靈氣,但這次,可能作怪的不是妖,受損的也不是明顯有靈氣的地方。”白無道:“我們腳下的土地也有着稀薄的靈氣,但因爲太過稀少,所以只能夠讓草木生長,就算是將大範圍的土地靈氣收集起來,那點靈氣也不足以幹什麼。”
白無看着黎卿雲銀色的眼眸,“但是如果將這點靈氣注入同樣沒什麼靈氣的人類身上,那也許就有用了。”
“有什麼用?”黎卿雲問。
白無眯起雙眼,“比如力氣更加的大,更加的英勇善戰,或者,讓修道之人的道法更上一層。”
修道?黎卿雲腦中忽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你是說歸元派?”
白無點了點頭。
難怪歸元派明明可以知道他們的行蹤,卻沒有追殺過來。果然不出白無所料,是在謀劃更大的陰謀。
只不過,他們竟然爲了對付自己,而去吸收大地的靈氣,不顧邊疆百姓的死活,如此做法倒是白無沒有料到的。
“再睡一會兒吧。”白無哄道。
黎卿雲搖了搖頭,“不睡了,睡着了就要做夢。”
白無心疼的將人抱緊。
隨着行軍的路程,越是靠近北疆,黎卿雲每晚的噩夢就越來越頻繁,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
還有兩天就能到北疆了,白無令大軍在河邊安營,等入了夜,他帶着黎卿雲出了營。
春天是個狩獵的好季節,白無毫不費力的就捉到了一隻野雞,拔了毛,生火給黎卿雲烤野雞喫。
因爲已經靠近北疆了,營地裏不能生火,以免讓敵軍發現他們的位置,所以白無只能帶着黎卿雲走遠一些,給他開個小竈。
事實證明,白無的戒備是沒有錯的。
黎卿雲剛咬了口還在燙嘴的雞肉,就聽到有人從遠處摸了過來。
白無迅速起身,一腳踹滅了地上的篝火,拉着黎卿雲就走。
他化身出原型,讓黎卿雲坐在他的背上,帶着人朝營帳的方向飛奔。
朦朧夜色中,黎卿雲的雙眸中銀光流轉,他俯身摟着白無的脖子,“白叔,我好像看見他們都是拿着佩劍的。”
武器不是長矛是佩劍,很有可能是歸元派的人。
黎卿雲身上的妖氣根本遮不住,帶着他不可能會逃出歸元派的追蹤。
回到營內,白無叫醒趙升。
“速度拔營,連夜進入北疆,和北疆的駐軍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