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着陳設簡單的客房,霍幼央壓下心頭的思緒來,秀娘說了,今天一早就和鐵生送她出去的。
牀邊的架子上已經放好了一盆洗臉的清水,毛巾斜搭着。霍幼央淨了面漱了口,又在一旁的桌上發現一碟包子,許是蒸壞了纔拿給她,包子皮歪歪扭扭的,已經涼了。
霍幼央推門出去,院裏正有一個瘦小的小丫鬟在掃地,見她出來了往她這邊瞥了好幾眼,霍幼央剛想問她幾句話,小丫鬟卻提着掃帚一溜煙地跑了。
霍幼央不明所以地在原地站了會兒,這院子好似很偏僻,不過方方正正兩三間客房,角上種了霍幼央不認識的小樹,清晨的光灑在院子裏,一片安靜幽然的意味。
想了想,霍幼央還是退回了房內,秀娘不在,她作爲客人也不好自己隨處走動。
已經涼了的包子比起秀孃的手藝來差了不少,霍幼央勉強吃了兩口就放下,心裏又想起她在城門口聽到的話來。
“我弟弟在王府當差,他說王爺與側妃恩愛得緊。”
“怪不得王爺急急忙忙地就迎娶進門,有丞相在,這側妃早晚也是正妃。”
“聽說霍家老將軍被氣得現在還昏迷不醒着呢,王爺也是如鐵的心腸。”
每一句她都記得很清楚。
傅丞新娶了丞相家的女兒,還把她爹氣倒在了病牀上,怪不得邸報上會寫前滕軍換了主帥。
丞相家的女兒霍幼央有印象,應該是趙安安,一個嬌縱的姑娘,每次碰見都對她有些莫名的敵意。能夠這麼快嫁進王府,又甘願以側妃的身份,趙安安對傅丞一定有情。
他們兩個還恩愛得羨煞旁人嗎,霍幼央扯出一個苦笑,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恩愛”這個詞還能用在傅丞的身上。
等回過神來已經過去了一兩個時辰,院中靜悄悄的,秀娘還是沒有來找她。
按了按有些發紅的眼角,霍幼央起身想出去看看,一推房門卻愣住了,門推不開,再一使勁,外面傳來鎖鏈的悶響。
她被鎖在房內了。
霍幼央詫異,這是什麼時候上的鎖?
“有人嗎?”
霍幼央拍着門喊了幾聲,可是外面毫無應答,她就像被遺忘在這裏了。
想起呂氏昨日打量她的眼神,霍幼央心下了然,呂氏果真對她有其他的目的,可是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能有什麼用處,或許是要用她來拿捏秀娘?
霍幼央回到牀邊坐下,用她來拿捏秀娘又未免太過牽強了些,雖然呂氏對秀娘有諸多不滿,不過有鐵生在霍幼央倒還算安心,呂氏總要顧忌自己的兒子。
只是一直到夜色漸濃霍幼央也沒有等來一個人,期間她也不耐煩過,可是沒人來理她,她連撒潑哭鬧的機會都沒有,此時獨自坐在黑黢黢的屋子裏,霍幼央心裏逐漸慌了,她難道就這樣再睡一覺不成。
正這樣想着,門口突然有了窸窸簌簌的響動,在安靜而漆黑的夜裏格外明顯。
“妹妹。”
是秀娘。
霍幼央湊過去聽,秀孃的聲音細細的,壓得很低,“妹妹你怎麼樣?”
“妹妹,母親她,”門外的人顯然很羞愧,嗓音顫顫的,“她見你無依無靠,想把你納進大哥房中做妾。”
納她做妾?霍幼央微驚。
“鐵生大哥呢?”
秀娘亦是滿腹苦楚:“鐵生他不在,今天一早他就去走鏢了,我沒能攔住。”
鐵生姓劉,劉家的泰順鏢局在京城算是小有名氣,鐵生在離開京城之前就是鏢局的鏢師。呂氏爲了分開他與秀娘,不顧他昨日纔回來便不由分說地安排了他離開。
而呂氏當家做主久了,慣是精明不肯喫虧的,鐵生和秀娘帶回霍幼央,又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她稍一計較就有了自己的主意,這才留下了霍幼央,否則她如何願意家中憑空多出一張嘴喫飯。
“妹妹你且再忍耐下,明日母親要去莊子上查賬,等她離開了我就想辦法送你離開。”秀娘替她想好了主意。
“這樣可行嗎?”聽起來不似個周全的辦法。
“只有這機會了,”秀娘猶豫了一下,“大哥若是回來了你就更難離開了。”
霍幼央摸着門框思索了一下,又想起另一件事:“秀娘姐,我的那枚玉佩,就是我摔下山崖時帶着的,現在不在我身邊了。”
門外秀娘安靜了一瞬,才又開口道:“應該是母親收起來了,那或許就是你的信物,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帶給你的。”
倉促又安慰了她了幾句,秀娘不敢過多停留便急忙離開了。
霍幼央則終於明白了呂氏的意圖,原來她還會奇怪呂氏留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有什麼用處,現在才明白呂氏正是看中了她無依無靠。
這京城之中天子腳下,呂氏也敢做這種事情,霍幼央暗自蹙蹙眉,人心險惡,是她太沒有見識了。
這泰順鏢局又是什麼來歷?霍幼央回憶了一下,可她原先的生活也實在沒有什麼能與鏢局扯上關係的時候,想了又想,到最後還是索然放棄了。
呂氏稱得上一句惡婆婆,霍幼央暗暗捏緊了衣袖,她得養好精神等秀娘來救她,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落在呂氏的手裏。
第二天一早倒是順利,大概剛用過早飯不久秀娘就來了,撬開門鎖帶她出了房門。
秀娘腳步輕巧地引路,躲過了幾個僕人順利到了南邊的偏門才鬆了口氣。
“從這邊出去就是了,這是一點碎銀子,你先拿着。還有你的玉佩,我找到了,你可收好。”霍幼央接過來,秀娘又囑咐她,“你要自己小心,你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出去可千萬不要被人騙了。”
霍幼央點點頭,正欲開口再說什麼,偏門突然被打開了,從外面衝進來了四五個粗使婆子,看見霍幼央後立馬上前來抓住她,還有一個將想要阻止她們的秀娘粗魯地隔開。
情急之間霍幼央只將玉佩塞進了袖中,其他東西都散落了一地。
呂氏由人服侍着出現在最後,先是狠狠地剜了一眼秀娘,責罵道:“我就知道這家裏有吃裏扒外的東西,秀娘,你可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輪到你掌這個家了嗎?”
“母親!”秀娘掙開阻礙她的婆子跪倒在地,“母親,我們實在不能這麼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