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後，傅丞和霍存昊都被永安帝留在了御書房裏。
霍存昊還對昨日的事情耿耿於懷，沉默地站在那裏，看也不看傅丞一眼。
傅丞也不說話，氣氛就這麼僵着。
最後，還是永安帝先開了口。
“存昊啊，昨天的事朕都聽說了，是老三的錯，”略停頓了一下，本以爲霍存昊會接話，但他依舊不語，臉上一副確實錯在傅丞的表情，永安帝樂了，“你們啊，真是不讓朕省心。”
“楚祥最近如何了，朕聽說請了新的大夫，那大夫還能治若丫頭的啞疾？”
“回陛下，家父病情還平穩着，徐先生正在醫治，若兒的啞疾也有所好轉。”
“好，那就好，若是能醫好他們二人朕重重有賞。”
一個是他的老夥伴，一個是他的親孫女，永安帝聽了很開心。
又道：“今日朕把你留下主要是有些話想告訴你，存昊，你們都是朕看着長大的，本來沒有那件事，朕也是要把央兒那丫頭許給老三的，後來央丫頭出事朕也覺得痛心啊。你父親病倒在牀，老三又突然再娶，朕知道你是怨老三和朕的。”
“臣不敢。”
永安帝露出些愁容來，嘆息一聲：“若非被朝局所累，朕怎麼會如此決定呢。老三娶趙安安確實是形勢所逼，趙瑛野心勃勃結黨營私，甚至有動搖東宮之心。”
“動搖東宮？”霍存昊驚訝，這怎麼會，當朝太子傅常十五歲受封，文韜武略奔逸絕塵，輔佐朝政多年從無錯處。
“是啊，動搖東宮，”永安帝撫弄着手上的玉扳指，“趙瑛獨大多年，朕身體不好，太子已經決定要整治朝中風氣，對他這顆毒瘤自然不會放過，趙瑛有所察覺，早早就爲自己做下準備，這些事在你父親還未病時，他都知道的。”
永安帝搖搖頭：“權力啊，一旦嘗過它的滋味就欲罷不能了。趙瑛作惡的證據已有，但不足以徹底除掉他，朕還是想深挖他背後的關係。這次他趁你父親昏迷，急急想把女兒嫁給老三，未嘗不是兵行險着，給自己找另一條退路。”
“雖然趙瑛勢大，但也不必非得如此的，只是，”看了眼挺拔立於桌前，好似這話與他無關的傅丞，永安帝眉宇間帶着憂，“老三替朕受了太多委屈了。”
“這是兒臣該做的。”
傅丞終於說了一句話。
“說起來，”永安帝又看了兒子一眼，到底不忍他一直被誤會着，對霍存昊道，“老三自受傷之後，他現在的功力不過是過去的六成罷了，朕也是前段日子才知道，他竟也未把此事透露給你們分毫。”
六成？霍存昊驚訝地揚起濃眉，看向傅丞，那張淡漠的臉依舊絲毫情緒都顯露不出來。
對於習武之人來說，功力只餘六成的打擊太大了。
傅丞怎麼會傷成這樣？
“就是若丫頭早產那日吧，老三正陪朕在城外視察洪災後災民的安置情況，突然遇到了刺客，那些刺客也與前朝餘孽有關。老三爲了保護朕中了毒，武功幾乎全廢，這麼長時間來也不過恢復了六成。也因此錯過了若丫頭出生，甚至在若丫頭的滿月宴上也是強撐着出現的。”
“朕這江山啊，”永安帝慨嘆，“當初得時就經歷了腥風血雨，如今表面風平浪靜，但暗中還是波濤洶涌。”
對前朝餘孽之事霍存昊也有所耳聞，這些事向來是傅丞處理的，他行事謹慎隱祕，所以外人很難知道其中緣由，當時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略一思索，霍存昊又問：“難道當初王爺受傷擄去央兒，也事關前朝？”
永安帝點點頭：“不錯，前朝長公主有效仿姜華女帝之心，暗中培養了很多勢力，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使如今難成氣候，但若一刻掉以輕心，難保刺殺之事不會再發生。在全部剿清之前，一直是朕的心腹大患啊。”
在傅丞的師父，前金吾衛指揮使鍾秀追剿餘孽受傷身亡後，肅清逆黨的擔子就落在了傅丞身上。
霍存昊握住了拳頭。
“前朝餘孽暫且不說，如今你父親病着，朕還需要你撐起霍家，和老三聯手，等到時機成熟後一舉剷除趙瑛一黨，你們兩個呀，別一見面就跟仇人似的，替朕分點憂吧。”永安帝語氣裏滿滿的無奈，卻也沒有責備的意思。
霍存昊：“爲國效力，臣在所不辭。”
“這就對了，太子最近幾個月都在南邊巡視，朝中就靠你們了，朕是老了，天下已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昨天還深覺傅丞面目醜惡，今天驟然得知他背後竟然還有這樣一段隱情，霍存昊心情複雜。
傅丞年少時在戰場廝殺，當時傅丞在北，霍存昊在南，兩人都是大世朝的少年英雄，說起來還曾有過“南北雙星”的美稱。
霍存昊一直跟隨父親在南方征戰數年，傅丞回京城之後霍存昊還惋惜過，他們這樣的人就該在戰場上廝殺的。
只是沒想到他還揹負了不亞於戰場的責任，仔細想來，傅丞回京的那一年，好像就是鍾秀以身殉國的那一年，也是霍幼央對他一見鍾情的那一年。
想起霍幼央，霍存昊心底嘆了口氣。
傅丞有自己的無奈，可是他妹妹受到的傷害就是應該的嗎。
霍存昊突然拿不準該不該把這些事告訴霍幼央了。
兩人出了御書房同行了一段路，霍存昊斟酌許久，還是開口道：“王爺還是保重身體。”
他也實在是太能中毒了，怪不得上次救徐半成時會受傷。33小說網
中毒冠軍傅丞：“多謝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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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宮門，馬車分道而行。
回王府後，沈驛已經等着書房門口。
“王爺，上次您讓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說。”
“王爺，屬下確認，雖然霍家做了掩飾，但是霍家在青州城的旁支並沒有霍曼這位姑娘，其他支上也沒有這個人。”
“霍姑娘在來京城的時候霍家似乎是不知的，否則她不會被泰順鏢局的人劫走。泰順鏢局的東家劉江之子劉立生全程策劃了把她送去給嚴青這件事，後來泰順鏢局丟了鏢賠款高達五百萬兩也是祁公子做的局。”
“屬下還查到霍姑娘似乎是被劉江的二兒子劉鐵生帶到京城的，劉江和劉立生父子入獄之後劉家落魄，只剩下劉鐵生夫妻帶着呂氏生活，沒過多久，他們就搬去了靜安城，屬下讓人在靜安城探查的時候發現他們身邊有人保護着，很難接近，屬下便沒有讓咱們的人輕易接觸。”
“靜安城，那是霍家的地盤。”傅丞斂目聽着，“盯着劉家二房，有機會一定要弄清楚霍曼和他們還有什麼關係。”
沈驛：“是。”
傅丞又問：“她回京城後有什麼異常？”
“霍家似乎有所防範，屬下還未查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但是有一件事很奇怪，祁公子是六月二十九那日在膳南山上救下了霍姑娘，隔了兩天他們纔回京城，又隔了五六天霍姑娘纔回到霍府。霍姑娘如果是霍府的表姑娘，那她似乎不該在被救之後，到回霍府之間隔了這麼久。但如果不是霍府的表姑娘，霍府對她的百般保護也有一些反常。”
傅丞點點頭：“你說的對，繼續順這個思路去查，注意不要驚動了霍府。”
“是。”
沈驛離開後，傅丞又梳理了一遍整件事情，越發覺得如果不是他起了疑特意去查，那外人是絕不會輕易發現其中的端倪的。
事情若真如易老頭所說……
即使覺得荒唐無稽，傅丞心底還是升騰起隱祕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