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團把半扇牛羊肉拿去換了糕點和銀錢,一股腦全留在阮宅,爲了滿足一下小葡萄的口腹之慾。

    畢竟她對做飯這件事毫不擅長。

    兩天不過是眨眼之間,返回王府後,她便被引到江浮白的赫曦堂外。

    引她來的婢女她見過,是一直跟在房婆子身邊的那個。

    “就是這了,進去吧。師唐大人應該會在裏面等着。”說完婢女還頗爲羨慕似的看看她,又往院子裏面瞧了瞧。

    可惜除了虛掩的門,什麼也看不見。

    “王爺體弱,你,你好好照顧他。”丫鬟吞吞吐吐,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話。

    阮清團撇撇嘴,美色誤人啊。

    她腦海中又浮現江浮白的臉。

    俊美是俊美,路都走不穩的病秧子,怎的還讓人臉紅了?

    見小姑娘這樣羞澀,似是鼓了很大勇氣才說的話,阮清團不忍心讓她落空,便點點頭。

    小姑娘如釋重負般吐口氣,依依不捨地走了。

    赫曦堂奇怪的很。

    她一路走進了院子,根本沒有一個侍衛把守。

    若不是江浮白已經派人調查過她的底細,她簡直也要被他這種掉以輕心的樣子騙過去。

    不過,江浮白得了她一個假身世,一個假住址,又把自己當作報恩來的人,會待她如何呢,閣主要她找的,江浮白看的比命還重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一路想着就走到了內院,一股茶香飄進鼻中。

    縱使阮清團對品茶一竅不通,也知道無論是茶葉還是煮茶的手法都是上好的。

    江浮白還是一身白袍,仰靠在圈椅上。

    在茶香嫋嫋間半闔着眼曬太陽。

    只發光不發熱的秋日高陽,亮亮的光照在他臉上,皮膚看上去便像透光似的乾淨。

    宛若一幅畫,讓人不忍心驚擾。

    她輕輕走近,師唐看見她,似是要跟她說話。

    江浮白躺着,茶水咕嘟,半晌他眼睛也沒睜,只薄脣輕啓:“你晨起去了竹林,又逛了花市,還不把東西拿上來。”

    師唐瞪大眼睛,猛得轉過身:“王爺你你你又知道了?這也能知道?”

    江浮白閉眼悠閒,不答。

    師唐:“我早上確實去了園中竹林練劍,但是花市可不曾逛過,只是去花園轉了一圈罷了。”

    “金桂、麗菊、香曇、木芙蓉、千日紅……”他頓住,一陣小風吹過,一股熟悉的味道混雜其中,他睜開眼睛。

    “服了,我服了!王爺。”師唐拱手。

    “秋日爲何會有桃花的香味?”江浮白坐直身子。

    阮清團在一旁看着這悠閒主僕,任誰都會覺着赫曦堂簡直像世外桃源。

    “這您可猜錯了,我連桃花酒都沒喝。”

    江浮白垂下眼睫,像是睜久了會累似的。

    師唐拍掌,大門外兩個小廝,在門外放下一塊大石頭便離開了,臨走還帶上門。

    阮清團早有耳聞,凡是江浮白覺着不合心意的味道的人,都不能進院子。

    看他剛纔對味道的敏感度,怪不得赫曦堂人煙稀少,門庭寥落。

    阮清團不由得輕輕垂下鼻尖,聞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小葡萄總喜歡抱着她聞,說好香,但是她自己卻從來沒聞到什麼味道,不由得有些心虛。

    江浮白坐直身子,看師唐搬來的東西,才注意到她。

    “王爺。”阮清團行禮。

    “做自己的差事去吧,不必伺候。”江浮白依然是淡淡的語氣,甚至不如剛纔猜花名的興致高。

    阮清團看向師唐,心道,還沒有差事可做。

    師唐搬着一塊通體雪白的石頭,一路抱到江浮白三步外的位置放下。

    石頭有她半個身子這麼高,一看便很重。

    只見江浮白走上前,頗爲喜歡地摸了摸,隨後像是要搬起來似的。

    阮清團想到他那孱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護住。

    卻在擡手的一瞬間,發現江浮白頗有自知之明地鬆開手,變搬爲摸,像對待孩子似的拍了拍石頭頂。

    “成色不錯,搬到花園去吧。”

    “得令。”師唐頗爲愉快,目光在落到阮清團身上的一瞬間,猶豫了一會兒,看一眼江浮白。

    江浮白坐回椅子上專心喝茶:“去後廚吧。”

    ————————

    廚房,她的災難。

    沒有比廚房更令人頭疼的地方了。

    確切地說,她兒時便寧可背一本書也不願繡一朵花,寧願繡一張帕也不願做一碗湯。

    她來這能做什麼呢。

    若是最後因爲身無所長被趕出府,在春風閣的英名就全毀了。

    正想着,迎面走來一個一身綠衫裙的女人,看上去有十八九歲。

    見到她,眼睛骨碌碌打了幾個轉。

    “你就是新來的妹妹吧?這麼多年終於有人來陪我了。”說完便親暱地上前來拉她的手。

    阮清團心知,這便是之前說的唯一的女丫鬟青藤。

    阮清團不露痕跡地抽回手臂。

    青藤絲毫不慌地說:“既然妹妹都進了王府了,應該也知道咱王爺的脾性。王爺是個挑剔的,這麼多年也就進了三個人,還都是薄命的,時間最長的一個也就活了一個月,就突發疾病死了。也就是我命硬,還能給王爺做點事兒。”

    說完突然捂嘴:“瞧我這嘴,看見妹妹喜歡的緊,什麼都往外說,沒嚇着妹妹吧?”

    阮清團在心裏翻了百八十個白眼,才勉爲其難地沒有罵出聲。

    她特別想伸手揭下眼前這人的麪皮,看看底下是鮮血紅還是色彩斑斕。

    “我做點什麼?”師唐說要她在青藤手底下做事,她只祈禱不要分她去做菜。

    “嗨,咱院裏也就這麼幾個人,王爺喫我做的飯慣了的,也就還是我做,妹妹做些清閒的事就行。”

    阮清團一聽不是做飯,默默鬆口氣。

    “我這就去準備午膳,就麻煩妹妹把院中那捆柴劈了罷。”

    順着青藤的手看過去,一大捆粗木柴火正倚着石墩。

    一根柴火棒能抵得上她四條大腿。

    一看就是青藤爲了關照她特意準備的。

    青藤依然十分親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可能會累點,不過還是麻煩妹妹了,午膳的柴火已經不夠了,一炷香的時間至少得劈出這頓飯的。”

    說完就進了後廚。

    阮清團走近柴火棒,站那端詳一會兒。

    旁邊臥着一個刃已經傷痕累累的斧頭,看上去連豬骨頭都得剁個十次八次才能斷,更別說這柴火了。

    江浮白和師唐依然一趟一坐在院中的大銀杏樹上。

    師唐:“這青藤真是個狠角色,不知道這個小丫頭命運如何。”

    江浮白事不關地旁觀着底下的情形:“希望這個新的爭點氣。”

    師唐:“要是能把青藤趕走,至少王爺再也不用喝她每天笑盈盈送來的毒藥了。王爺天天這麼演着,我都快要把你當病人了。”

    江浮白沒有作聲,仍是望着阮清團。

    師唐看過去,道:“這樣幹看着,什麼時候才能劈柴。她那瘦小的身板,怕是一根柴火要劈到天黑。估計那斧子也不頂用……”

    師唐邊看邊絮叨個沒完。

    江浮白卻突然道:“她提着斧子是要去哪?”

    師唐凝神細看:“總不至於直接提斧子殺人吧,雖然是來報恩的,但是不至於爭風喫醋到這地步。”

    正說着,阮清團提着斧子,穿過後廚角門,步入王府花園。

    師唐瞭然,滿不在乎道:“她在找石頭,大概想要磨一磨斧頭吧。”

    正說着,只見她拿着斧子,雙手前後拉動,磨了起來。

    江浮白突然咬牙切齒:“你可看見她用的是哪塊石頭?”

    師唐:!!!

    “早上剛搬回來那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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