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阮清團看青藤這幅假惺惺樣子並不舒服,她卻也不得不承認青藤手藝是好的。

    不一會兒廚房就飄來燒鵝塊的香味。

    她拿着光潔的斧子,斧刃正閃着銳利的寒光。

    青藤從裏面出來嚇一跳。

    隨機又看一眼她瘦弱的小身板,笑自己剛纔一瞬間的錯覺,竟然覺得她是一個有攻擊力的女子。

    事實上,斧頭再重一點怕是就掂不起來了。

    “我要給王爺送飯去,妹妹且在這裏將柴火劈完,後廚剩餘的不多了。”

    青藤端好手中的托盤,對阮清團交代道。

    “爲什麼要女子來劈這些柴火?”阮清團覺着大概率之前那些短命丫鬟和這個青藤逃不了關係,於是多此一問,想要試探。

    青藤嘴角僵了一瞬:“小廝是不能進後廚的,沒得讓食物染了氣味,髒污了王爺的鼻子。”

    阮清團故意道:“王爺的鼻子竟然神奇到如此地步?”

    青藤有些得意道:“那是自然,我自小在王爺身邊長大,王爺對氣味的敏感度,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阮清團:“那姐姐一定與衆不同,香味宜人吧?”

    青藤面色稍變,騰出手來隱祕地調整了一下腰間的荷包:“那是自然,不然也不會是王爺院子唯一一個女兒家。”

    “唯一的?姐姐不是說之前也有其他丫鬟。”

    青藤有些着急道:“提這些晦氣的人做什麼,她們存在跟沒存在過一樣,一直都是我一個人。”

    阮清團沒再說話,總覺得青藤看她的時候有一絲怨氣。

    “我來幫你。”

    還得能見着江浮白,才能近身江浮白啊。

    說着她伸手想要接過青藤的托盤,卻抓了個空。

    青藤轉過身子,避開她的手。

    “不用,你安心在這劈柴吧。”說完一刻也沒等,立刻就往門外走去。

    畢竟不是她做的飯,她也不願意與人爭搶。

    她在後廚轉圈,最終還是回到院子拿起斧頭。

    不多時,後廚外來了個小廝:“請姐姐行個方便,將王爺新得來的茶盅送到前邊兒去。”

    阮清團聽完,立刻高興起來。

    “何種樣子的茶盅?”

    “紅釉點白梅的一套,前兒陛下剛賞的,青藤姐姐拿來用桃花水浸泡了,現在王爺讓拿去用呢。”

    小廝說着,阮清團已經找到,拿到手中,只覺得薄如蟬翼,她輕輕聞了聞,果然透着股子桃花香。

    “這寒冷節氣哪來的桃花?”她端着茶盅木盒子走出門,小廝避開她三丈遠,像是怕身上的味道沾染了能在王爺府來去自如的她。

    “每年桃花開,王爺都會吩咐師唐大人摘許多曬乾,或者浸泡在冬日留下的雪水裏,來年釀酒洗衣,都用得上。”

    “釀酒,還能理解,桃花釀自來都是受歡迎的。洗衣?哪有這許多桃花能經得起洗衣的消耗?”

    阮清團驚詫,這王爺可不是一般的矜貴。

    不過,想到江浮白那張又白又透的臉,耳邊彷彿還有他的低咳聲,又覺着這些驕矜癖好極其符合他。

    “京都地貴,雖然咱王府花園也是極闊的,但是靠着那麼些桃樹,自然是不夠。所以在宣州,王爺買了十畝青山,專用來種桃樹。每年陽春,那叫一個漂亮,人間仙境似的。”

    聽着,阮清團也不由得心嚮往之。

    “你去過?”她問。

    小廝有些不好意思道:“那自然是沒有,我也是聽師唐大人提過幾回。桃花是咱王爺最喜歡的,每年最多也只會帶師唐大人去。沒有人去過那地方。”

    阮清團點頭,這麼好的景色不能親眼看看,可惜了。

    “再往前,我就不能進了,請姐姐自行去吧。”說完小廝就自行退走。

    阮清團覺着,大概是因爲能走到江浮白身邊,她的身份好像都高貴許多,那些不能近身的小廝丫鬟們,還覺着這是個天大的殊榮。

    人和人的命運生下來就如此不同。

    “你怎麼過來了?”青藤看見她走進院子的第一句話不由自主般有些尖銳,隨機又往江浮白方向看了一眼,柔和下來道,“我是說,後廚的事宜都做好了嗎?現在多一個人在王爺院子爲王爺分憂,自然我們要一同盡心。”

    阮清團示意手中的茶具,青藤嘴角提了提,終究沒提上來,安靜地站在一旁。

    江浮白坐在廊下,旁邊的茶水依舊咕嘟。

    師唐站在一步之遙的位置,而青藤幾乎站在十步開外。

    阮清團想了想,最終和青藤並肩而立,沒有再上前去。

    師唐走過來接過茶具,不覺得這站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阮清團端着的茶具被拿走,頓時雙手一輕。這王爺還真是古怪。

    她不由得又側着頭想要聞一聞自己到底是什麼味道,卻只聞到了旁邊青藤身上濃重的桃花味道。

    人工曬乾的桃花在荷包中散發着香氣,卻又因悶略有一絲潮味。

    阮清團不着痕跡地輕輕往旁邊挪了半步,想要離青藤遠一點。

    剛站住腳,自以爲不動聲色,一擡頭卻發現江浮白正盯着她,臉色還不怎麼好的樣子。

    阮清團有些丈二和尚,剛進王府,應該不至於哪裏得罪了這個王爺。或許這個王爺常年身子虛弱,性情也變得古怪些。

    阮清團想着,看來白瞎了這張臉的不只是他的身體。

    江浮白看了她幾眼後,合上眼睛小憩。

    師唐見狀,揮手示意她和青藤退下。

    阮清團回憶了後廚到正院的路線,並將沿途佈局在心中一一復原。

    青藤在一旁一言不發,始終走得比她快半步,阮清團樂得跟在後面,順道將佈局再看一次。

    回到後廚院子,青藤指着院中的柴火道:“今日便把這些柴火劈完再休息。”粗壯的木頭堆了一個小山包。

    按照阮清團這種身板的小女兒家,怕是劈上三天三夜也劈不完。

    即使是不眠不休地劈完了,人手也廢了。

    阮清團停下思索,淡淡問:“爲何?”

    青藤:“用柴火還需要問爲何?沒有爲何,後廚就是我說了算。”

    終是裝也裝不下去了。

    阮清團:“你之前說了算是因爲這裏只有你一個人,最多幾個不能近王爺身的低等小廝。現在你爲何說了算?”

    青藤圓睜雙目,喫驚一瞬,眼前的圓臉圓眼小丫頭,說話聲音軟糯如此,竟然言語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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