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王氏只是一個小官僚家族,按理說,是絕對攀不上定北王江晟戈的。

    但是王氏祖父曾經在定北王的邊疆一役中爲送信犧牲,江晟戈心裏覺得有愧。

    偏偏王氏傾心於他,向家族表露,非江晟戈不嫁。

    王氏祖父生前最疼愛這個孫女,最後江晟戈便娶了王氏做妾。

    雖說是做妾室,江晟戈也從來不曾薄待她。

    江晟戈作爲定北王,一生只娶了兩個女人。

    正妻袁氏神仙眷侶,妾室王氏溫良謙恭,一時間傳爲佳話。

    只是沒想到,定北王晚年卻遺憾重重。

    先是髮妻過世,他心痛不已,無法專注於國事。先皇念他勞苦功高,特許他在家修養。

    誰知,他聞名京城、驚才絕豔的嫡子江浮白在十六歲那年突然得上怪病,四肢無力,咳嗽不止,常年臥病。

    遍尋天下名醫而無藥可治。

    這種艱難時刻幸有王氏在身邊服侍,爲王府盡力,爲江晟戈盡心,次子江由衣又逐漸出落成才,江晟戈晚年纔有了一絲慰藉。

    無論爲江浮白考慮,還是爲江由衣考量,王氏最終得以扶正。

    阮清團踱步走在通往赫曦堂的路上,在心裏細細把王府的人物關係又捋一遍。

    “誒誒,姐姐,爲何大家都如此匆忙?”

    阮清團看着路上一波又一波的丫鬟小廝,隨手抓住一個小姑娘,問道。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二孃娘今日要來府,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

    說完就掙脫阮清團的手要走。

    “等會兒等會兒,”阮清團又拉住姑娘的胳膊,“姐姐,二孃娘是個好性子人,大家怎麼看上去如此緊張?”

    丫鬟左右看一眼,壓低聲音道:“二孃孃的好性子是對老王爺和小王爺的,對待服侍小王爺的人較真着呢,你還是趕緊去看看王爺有什麼需要的罷。”說完就走了。

    阮清團心下了然,王氏果然不是傳言中所說的溫良恭馴的婦人家。

    能在另開府邸的情況下,把永定王府的下人把握的死死的,必然是一個有手段的。

    想到羸弱的江浮白,阮清團心裏又多一分同情。

    好在江浮白只是個知道喝酒喝茶賞花聽取的紈絝,若是他自強一分、聰明一分,痛苦也便多一分。

    誰說糊塗不好呢。

    阮清團輕輕嘆氣,往後廚走去。

    爐上的火旺盛地燒着,熱氣引着阮清團不由自主地往上靠。

    青藤蹲在地上,拿着蒲扇扇着罐中藥,湯藥咕嘟咕嘟地開着。

    阮清團走到爐子另一邊蹲下,伸手湊近罐子取暖。

    青藤卻仍舊神遊天外,對她的到來毫無反應。

    第三天了,青藤已經魂不守舍第三天了。

    “不舒服嗎?”阮清團問。

    青藤回神,遲鈍地分辨了一下她在說什麼,隨後搖搖頭。

    卻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阮清團:“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外面什麼情況?”

    “外面忙着呢,說是二孃娘來了。我又沒有差事,在外面礙手礙腳就回來了。”

    阮清團心想,所有人都去前院忙,後面空虛,無人把守,她正好再去葳蕤軒探一探。

    就在這時,師唐卻來了。

    師唐走路沒有一點聲音,突然出現,把青藤嚇了一跳。

    阮清團卻早有準備,雖然她功夫不如師唐,但是感知到院子進來一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即便如此,她還是裝作一副嚇到了的樣子,不住地拍着小心臟。

    “師唐大人走路怎麼沒有聲音吶,人嚇人嚇死人了。”

    “是我走路沒聲音嗎?明明是你們兩個不知道在說什麼太入迷了吧。”師唐低頭看藥罐子,隨即對兩人說,“今日前院忙碌,你倆至少得有一個跟着服侍王爺。”

    阮清團忙擺手:“我不去,我初來乍到,看到這大場面腿都軟了……”

    青藤適時接過話茬:“自然是我去的,等會兒我給王爺送藥去。”

    師唐也沒多說什麼,只說:“行,人馬上就到,別耽誤時間。”

    青藤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點頭稱是。

    師唐走出後廚,飛身上樹,很快到了葳蕤軒。

    他輕輕吹出一聲口哨,原本寧靜的葳蕤軒,屋檐上立刻出現二十名黑衣衛士。

    師唐交待道:“今日靠近葳蕤軒之人,無論是誰,務必拿下。”

    “是。”

    “記住,一定是進入葳蕤軒之後拿人,要當場擒獲。‘

    ”是。“

    黑衣衛士一聲應和,隨即又小時無蹤,彷彿在王府,從來沒有這羣人存在過。

    回到赫曦堂,江浮白正看着院子裏新擺的寒梅,都是從葳蕤軒移植過去的。

    鮮紅點點,煞是好看。

    “很少見王爺穿的這樣鮮亮。”

    師唐走近,見江浮白仍舊穿着白袍,只是白袍下襬卻也墜着寒梅。

    雪白之上的點點殷紅,格外醒目。

    江浮白輕笑:“無論是誰,今天總要見紅。提前穿上應景的衣服,不好嗎?”

    他說話的時候,像是在說“今天真是個好天氣一樣”自然,師唐卻心中發緊,在這樣的波瀾不驚中感受到無限悲涼。

    師唐在心裏輕聲道,希望小姑娘不要讓王爺失望,若她也是心懷不軌之人,他必然要親手取了她的性命。

    就像他曾經無數次對傷害江浮白的人所做的那樣。

    赫曦堂後廚,阮清團搬了個竹質小馬紮坐在爐火旁打瞌睡。

    睡着幾乎掉凳,猛的驚醒。

    青藤還在那靈魂出竅般地扇火。

    阮清團覺着等的花都謝了。

    遂問:“今日這藥熬的有三個時辰了吧?”

    青藤低頭看一眼:“是該盛起來了。”

    說完便起身端藥。

    “誒小心!”阮清團驚呼。

    “嘩啦”一聲,藥罐在地上摔個粉碎。阮清團眼疾手快一把撈過青藤,躲開迸濺的湯藥。

    湯藥濺落之地滋啦啦響,滾燙冒煙,若是落到人身上,後果不堪設想。

    青藤似乎被嚇到了,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青藤姐姐,師唐大人喚您去前院伺候。”外面小廝停在老遠處請青藤。

    “告訴師唐大人,我就來。”青藤回神,深呼吸一口氣,似乎找回了精氣神。

    “我晚會兒再重新給王爺熬藥。”青藤看向阮清團,“剛纔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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