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裏的最後幾日,徐歸宜尋了個由頭,將東宮的庶務分了一半給成鶴薇和盧至柔,自己則帶着吳嬤嬤打理着另一半。
自那以後,徐歸宜每天肉眼可見的開心,用膳的時候,都愉悅了很多。
按照襲月的話說,太子和太子妃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個不喜歡朝務,一個不喜歡內務,一個頂一個的愛偷懶。
馬上就是二月二龍擡頭,是個好日子,也是趙王長子,小皇孫傅珺的五歲生辰。
皇帝的兒子中,年長成婚的只有三位,趙王成婚十年,只得一個傅珺;齊王成婚六年,尚無所出;更不要說太子殿下了;所以傅珺實乃是皇帝陛下目前唯一的皇孫,寶貝的緊。
由於趙王的生母早年病逝,皇后很樂意發揮她嫡祖母的雍容華貴的大氣做派。
她決定在長秋宮給五歲的小皇孫辦一個宮宴,原本按照趙王妃自己的意思,她帶着傅珺在趙王府安安靜靜的過就好了。
可皇后又說皇宮很久沒有辦過小輩的喜事了,必須要好好熱鬧一下。趙王妃一開始是堅決拒絕的,怎奈皇后根本不聽,她再三婉拒無果之後,只得感激涕零的每日進宮給皇后請安。
徐歸宜今日進宮忒早,一左一右是成鶴薇和盧至柔,身後還跟了十二個美貌的宮人。當她穿過御花園走進長秋宮的時候,兩旁的宮人和內監,紛紛面露驚訝之色。
“太子妃頭回進宮都沒這麼大的陣仗,今日是怎麼了?”看着一行人走遠之後,一個小宮女纔敢小聲的說出來。
“當然是因爲今日是小皇孫的生辰,宮裏最是看重子嗣了,太子妃想必是怕落了面子.....”所以多帶一些人來撐撐太子妃的面子。
小皇孫的生辰雖沒有大辦,皇后的長秋宮也早早的準備了一番,趙王妃抱着傅珺坐在皇后下側,皇后抱着安王府的怡安郡主逗着樂,正笑的不亦樂乎。
見到徐歸宜進來,趙王妃和安王妃連忙起身行禮,徐歸宜也笑着回禮,然後招了招讓傅珺來自己懷裏,逗了他好一會兒。
沒過多久,齊王妃也進來請安,她今日還帶來了那個懷有身孕的妾侍,聽說已經擡了孺人位份。齊王妃帶她過來認人,皇后表情淡淡,只命宮女司琪賜了她一些尋常的金銀玉器,再不說其他的。
到了徐歸宜跟前,趁着她請安的功夫,徐歸宜仔細瞧了瞧,淡青色宮裝,一頭烏髮悉數挽成了一個百合髻,配上一支碧玉赤金簪子,圓盤臉,杏花眼,後嘴脣,中等相貌,身材略有些豐腴,看她隆起的腹部,應是五個月的身孕差不多。
“妾身唐氏,參見太子妃娘娘。”聲音比安若素的還虛浮些。
徐歸宜溫聲笑道:“唐孺人不必多禮。”說罷,便示意襲月將事先準備好的禮物呈給唐孺人,又跟齊王妃客套了幾句之後,其他的宗親命婦已陸陸續續的落座,殿中已經坐滿,就差皇帝和和幾位皇子的位置還空着。
皇后宮中,衆人等了許久,太寧宮的元和公公才匆然來報:“啓稟皇后娘娘,陛下喚奴才過來,跟娘娘說一聲,大臣們還在太寧宮議事,陛下和幾位殿下等暫時還過不來,讓皇后宮中先行開宴,不必等他們了。”
說罷,元和擡了擡手,便走上前來八個年輕的內監,每個人都雙手捧着一個錦盒。
“這是陛下賞賜給小皇孫的生辰禮物,還請趙王妃收下。”元和朗聲說完,又對趙王妃躬身一禮。
趙王妃連忙起身,拉着傅珺跪下謝恩:“兒媳替皇孫,叩謝父皇隆恩。”
元和行禮退了出去之後,曹德妃才笑吟吟的說道:“陛下和幾位殿下政務繁忙,國事要緊。”
這時皇后也笑着跟衆人說道:“既然如此,我們自己先開席。”於是衆人在皇后的示意下,纔開始動筷。
因爲是小皇孫傅珺的生辰,宴席上又大多是婦人,自然而然的就聊到了孩子。
永嘉侯夫人跟皇后在回憶,傅嵐宸和沈煜幼時的頑劣事蹟,安王妃則感嘆了一句:“還好怡安是個小丫頭,雖然也折騰,但是精力有限,不然我可真要累死了。”
說是如此說,可徐歸宜看着安王妃那秀色可餐的玉面臉龐,依然青春靚麗,惹人憐惜,絲毫沒有歲月磋磨的痕跡,不由心生豔羨。
趙王妃三分羨慕,七分埋怨:“你命好,生的是女兒,又是個乖順懂事的,不像我,生了傅珺,一天天追在他身後跑,滿王府都跑遍了,就差上房揭瓦了。”
永嘉侯夫人立即附和道:“就是就是,再過幾年,恨不得將他日日用麻繩捆住,扔進柴房纔好。”
趙王妃扶額嘆道:“別說過幾年了,前幾日他打碎了他父王一個心愛的硯臺,他父王氣的就要把他捆住,說扔去馬廄裏面靜思悔過,你們說,這才幾歲呀,這麼小的孩子,他父王也是狠心!”
不過是嚇唬人罷了,就這一個兒子,趙王哪裏捨得,就算趙王捨得,皇帝也不會答應的。
衆人只當聽了個樂子,皆笑的前翻後仰,小傅珺正在逗怡安郡主玩,見到大人們突然笑的這麼開懷,也跟着大笑起來,於是大家笑的更歡了。
今日皇帝不在,宴會輕鬆快樂很多,時間一晃,一天就結束了。
回到東宮之後,徐歸宜在淳徽殿一直等到漏液時分,傅嵐宸都沒有回來,想來是要緊事。
襲月上前勸道:“太子妃,早些休息吧,殿下想必是被朝政絆住了。”
殿內燭火通明,徐歸宜纖細柔美的身影,投映在雲母屏風上,搖晃不定,明明滅滅,惹人心煩。
美人未開言,便先嘆了一口氣:“現在已經深夜,太子還沒有回來,難道還在太寧宮議事?今日是小皇孫的生辰宴,陛下和幾位殿下全都缺席了,一直到宴會結束,連面都沒有露一下。遼東這回......怕是難收場。”
三日前,遼東王的大公子在東境鄰國大嶽國喪命,遼東王悲傷之餘,也沒忘記爲愛子討回公道,一道摺子八百里加急傳到光凌,請求皇帝下令,允准遼東出兵征討。
事發突然,又要貿然出兵,朝中的大半臣子其實是不贊同的;然而遼東王宇文錕雖已年邁,不過宇文氏在遼東一帶的威望極高,爲了大翊藩地的安定,也有不少的臣子,同意出兵。
於是朝中分爲三派,允戰派,反對派,中立派,派別對立,自然是要爭上一爭的,爭了兩日之後,皇帝還沒有做出決定,遼東王的其餘幾個兒子已經私自率兵三萬攻到大嶽的瞭望城下了,朝野震動。
好傢伙!夠霸氣!有魄力!
宇文家的兒子果然都肖父,有遼東王當年橫刀立馬,怒髮衝冠那股子“意氣”了。
可,皇帝陛下.....聽到這個消息後,就.....十分的不意氣了,而是十分的怒氣。
皇帝本來的旨意,是想讓太子傅嵐宸帶着一衆使臣從光凌出發,前往遼東,先行安撫,觀遼東民心,再做打算。爲此他還特意下旨,讓距離遼東最近的忻州參將南宮明塵調兵一萬,隨行保護太子殿下。
只是光凌這邊,傅嵐宸剛出永定門不遠,便已經收到了遼東出兵的消息,皇帝陛下如何不怒?傅嵐宸等人也被皇帝急召了回來,安撫之行作罷,只好再做商討。
中書令盧夷簡有本啓奏:“陛下,請恕老臣直言,遼東作爲我們大翊東北一帶的門面,他們妄自同大嶽宣戰,不管是否是朝廷授意,可大嶽只認遼東王是大翊的藩王,這也就意味着兩國即將正式開戰,此事非同小可啊!”無論如何這一仗,都避免不了了。
元老級別的魏國公也親自秉明皇帝:“陛下,請聽老臣一言,世代遼東王爲大翊鎮守東北苦寒之地,又一直與朝廷保持着良好的關係,所以朝廷也決決不能寒了忠誠良將的心吶,陛下!”
二位重量級別的元老都開口了,此刻的德清殿又沸騰起來,幾派爭執個不停。
雖說皇帝因爲遼東王私自出兵,也發了幾回脾氣,但是冷靜兩天之後,還是覺得先按下心頭的一團熱火,目前兩國的形勢已然清楚,保住大翊的東北防線方爲正道。
次日一早,太寧宮傳令出來,召忠武將軍曲喆入宮。
遼東王私自調兵一事,當時徐歸宜就在皇后宮中坐着,眼見着,皇后端着一盞白玉杯定了半響說不出話來。
事關國家朝局,後宮婦人雖然不好說些什麼,但是宋皇后出自將門,對於藩地私自出兵的性質,以及遼東對於國朝的重要性,是再清楚不過的。
得了皇帝的明令,忠武大將軍率兵三萬前往遼東,曲喆不眠不休的趕過去了,於是整個光凌都在等遼東傳回的消息,同樣的,跟京都朝臣一樣關心的,還有駐守各地的藩王,尤其以異姓藩王最爲關注。
甚至於遼東王交好的西平王,以及遼東境內的數位品階不低的將軍,皆親自上書,請求皇帝爲年邁的遼東王討回公道。